她是B级,精神体的攻击对弗伊布斯没有什么威胁性。但是她做出这样的态度,加上她的身份——弗伊布斯只好继续道歉,尽量显得诚恳:“非常抱歉,我真的不是那种意思。”
但是向导并不满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很抱歉!”
他求助地看向那个哨兵,希望男人能像刚才对他的勃起表示理解一样,对他的失言也表示一下宽容和理解。
弗伊布斯看见那个男人的表情显示:他仍旧想揍他。
呃……好吧……他们一个是A级,一个是B级,打起来的话,S级的少年反而是占优势的……弗伊布斯想他要不要把水母召回来,以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但是年长的哨兵没有放出他的精神体。几分钟后,向导也收回了她的精神体,冷着脸望向大海。
“查理,”男人说,“我不知道第九区怎么教育你的,希望你明白——下次,你冒犯向导可不会这么走运。”
虽然闹这么一出,很不愉快,而且不知道他们会在给哨塔的报告里怎么描述这事,不过,令弗伊布斯高兴的是,他发现自己软下去了!
*
如果回去后常规提问里,他的制造者们问他从这次围猎任务学到了什么,那么弗伊布斯认为自己可以说,他学到了:一,人越多,越容易出错;二,不要相信,队友靠得住。
六个小时后,弗伊布斯看到他们把目标打落进海里。目标很疲惫,但哨兵们似乎更疲惫。他们很想快点结束,于是他们犯错了——提前缩小了包围圈,离目标太近,甚至在水中遭遇,缠斗起来。
那个傻瓜,和一个S级越级作战的A级,那个逃兵用精神力把他打晕了。如果在陆地上,这没什么。可是,这是在水里,海里。他们离海岸远得都看不见岸边了。目标接着去抢船,和那个晕倒的哨兵搭档,在快艇上的他的队友倒是没被打晕,但是他急着和S级拉开距离。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救队友。
他向他的两个监督员报告他看到的情况,接着问他们:要去救他吗?
他们还在为他之前的出言不逊生闷气,听到他的问题,冷冷地回答他:不行。此外没有过多解释。
不过弗伊布斯明白理由是什么:不能贸然介入,打乱哨兵们的作战规划。那些哨兵是履历丰富,能力出色的成熟的A级哨兵了,应该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案。
他们确实有方案。有两个人发现状况,立刻过来救援,其余人继续去追逃兵。
弗伊布斯看到那个晕厥的哨兵呛水醒了,但情况并不好,那个人似乎意识不太清醒,或许因为恐惧和生理刺激已经狂化,和他的精神动物没有章法地胡乱挣扎,这样挣扎没能让他持续浮出水面,而是不停地被水重新淹没,呛了一口又一口。另一边,过来找伤员的那两个哨兵,可能是因为精神过于紧张吧,他们第一时间没看到他们的队友在哪。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哨兵们和那个S级打得很吃力。那边的队伍里还有两个向导,她们发出的精神冲击连弗伊布斯的水母都能隐约感觉到。
弗伊布斯看到,那两个哨兵放弃了救援伤员,折返回去支援围猎。
这次,弗伊布斯身边的哨兵没有继续说不行。
水母比他们乘的快艇更早到达溺水的哨兵和他的精神动物(一头狼)身边。他们已经停下了挣扎,都闭着眼睛,不再动了。但是有精神体在,就说明哨兵没死。水母伸出触手,碰碰狼,想把精神动物弄醒,把哨兵也弄醒,鼓励他再多坚持一下。狼在被它碰到的那一刻消失了。
那一刻,弗伊布斯愣了一下,心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一种错觉——这是他的错,是因为他碰了,对方的精神动物才消失的。
一只雪橇犬来到黑色的大水母旁边。快艇上,哨兵对弗伊布斯说:“继续你的任务,查理,救援工作交给我们。”
于是,水母离开了。
到目前为止,弗伊布斯已经看过不少人死了。目标们。被他杀死,或者还来不及被他杀死,被别的什么人捷足先登。杀人很简单,死很简单。不管这些目标是什么样的人,犯过什么罪,自己有多少种辩解的说辞,多少人认为他们不该死——他们都会死。博士把它叫做法律,但弗伊布斯更愿意把它称为秩序。社会的秩序,文明的秩序,他必须融入的这个世界的秩序。秩序判定要让那些人消失,于是命令被下达,任务被执行,目标被抹除。
那个S级哨兵溺死在了海里,死后的样子和之前那些目标没什么两样。过程很不一样,充满波折,有另外两个哨兵溺水,那边也在做急救。
弗伊布斯听见,“查理爸爸”停下了心肺复苏。那边,急救也停下了,他的水母听见,那两个哨兵在虚弱地对同伴说谢谢。
“意识坠入深井,”向导对她的哨兵说,“我抓不回来他。”
“亲爱的,你已经尽力了。”哨兵对他的向导说。
弗伊布斯的视线从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收回来,移向船上的死者。也许还不该称为死者,距离这个哨兵达到医学上的死亡标准还有一小段距离。少年移动了几步,离这个正在急速远去的生命更近些,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这张还保留着生气的脸。
好可惜啊,弗伊布斯心想。
没有命令说要他死,他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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