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替刘野端了一把矮脚软椅过来,她挥挥手,椅子撤了下去,人忽地笑了。
“你笑什么,老子问你,你笑什么?”
雍齿被笑搞得方寸大乱,神经兮兮的问,剧烈挣扎,蛮力用起来还真有些拉不住她。压着她的人见刘野不发话,自作主张对准手里的胳膊“咔嚓。”
她软了下来,死死咬着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上布了大颗的汗。
“你~不~敢~杀~我~”
被自己咬到出血的牙龈溢出血沫,她一字一顿的说。
“知道我背后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哈哈哈哈。你怕了,你怕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啊....啊....”
她叫着,质问着,刘野却不搭理她,她一激动预跳起来,却被身后压她的人一扯,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刘野不准备在雍齿这边停留太久,她心痛的眼神飘向薄纱后的身影。
其实刘野挺佩服雍齿的,她有着比刘野强壮的身体,有着不太聪明的大脑,她很能干。
快五年了吧,沛县少有命案发生。虽然是新刘野来了之后,沛县的风绩才上去,真正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可是之前的好,应当算雍齿的。
或许会再熬几年,等她成熟一些,会娶个贤淑的夫郎,家庭美满,再升个官,一辈子和和美美。
刘野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悲悯,这样一个并不算坏的人啊,为什么愿意成为上位者的棋子,旁人的一柄刀,沦落成阶下囚的下场。
“我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一辈子也不如你,我不甘心,老子半辈子啊,努力了半辈子,什么脏的臭的活都是老子干,就连押送人夫这样的苦差事,老子去了四次。
你知道沛县到咸阳有多远吗?你见过人赶路赶得腿都断了吗?多少次要回不来的时候老子就在想,我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要让沛县的人看看,老子才是那个该受敬仰的英雌.....”
刘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用微弱的余光看她。
“你再不甘心,也不该用别人的命来为自己铺路。”
刘野转身,初一抽出了刀走上前去,刘野拦了一下。
“别弄她,还有用。”
初一点点头收回了头,抄起剑把砸在雍齿脸上,砸啊把把到肉,雍齿承受着,嘶吼着。
“你还是不敢杀我,哈哈哈,刘野你是胆小鬼,我看不起你,我看......嗯......你会比我更惨,我等着,看你的下场,哈哈哈。”
刘野捻眉,并不理会身后的咒骂、血肉纷飞。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薄纱走了进去。
薄纱里头摆了一张大床,绳子从梁上垂下。地上有撕碎的粗布麻衣,还有干涸的血迹。
伍钱蜷缩在苏卿尘怀里,盖着一件衣服,目光如同死水,他见有人进来,残破的身子抑制不住地发抖,紧闭的长睫挂着不肯下落的露珠。
“...要不,先养在我这里,我也是男子,我知道怎么照顾他,我会给他请最好的大夫,保证....”
苏卿尘轻轻安抚着在怀里不停恐惧的受伤幼兽,对刘野斟酌开口。
刘野蹲下来,保持着让伍钱感觉安全的距离,眼睛尽量不放在他身上,怕自己愧疚同情的眼神给他带来二次伤害,安慰的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了,她不自然地别过头去,那双杀伐决断的兽眼湿润了,轻咳一声,用自己尽量温柔的声音,“你叫伍钱。”
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伍钱抖得更厉害,任凭苏卿尘如何安抚也无济于事,他将自己藏起来,除了头发其余的都不见人。
作为妓院的真正话事人,苏卿尘见过很多丧尽天良的恐怖画面,那些孩子在伍钱这个年纪早就千疮百孔之后麻木地活着了,刘野的关心在他看来是一种昂贵的不可求得的奢侈品,看了一眼在怀里的孩子,他同情也嫉妒。
“还记得嘛,桃子还等你吃饭了,皮薄馅大的肉包子,她说你最喜欢了。”
刘野温声拉着家常,伍钱睫毛上的露珠落了下来,颤颤巍巍涌出更多,打湿了盖着他的衣服。发出小小的无法隐忍的抽泣。刘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了似的,恨不能马上提刀去杀。
这个孩子,他才15岁啊,按照庆国来算,也不过束发的年纪,要不是世道艰难,他应该在明亮的课堂,一面读书一面调皮;或是上山砍柴、钓鱼....他不该在这里,更不该浑身受伤赤裸地躺在苏卿尘怀里。
刘野长舒一口气,压制自己暴戾的情绪,要杀人何其简单,只是要拯救一个人,太难,太难了。
“你有两个选择。”
伍钱不哭了,身体上的颤抖也渐渐平息。
“一是,我替你报仇,杀光他们,我会送你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除了外头的抽气声,伍钱和苏卿尘皆沉默着,苏卿尘哽咽了,不自觉将抱伍钱的手更紧。
“二是,你站起来,我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刘野垂下眸子,总感觉炽热的目光打在她身上,简直可笑,她居然有了一种害羞的情绪。他们都沉默着,刘野蹲着的身子有些僵硬,在久久得不到回应后,她预备起身了。
月黑风高夜,最适合杀人。
“啊...啊....”
背后响起,小小的,哽咽的声音。
她回头,只见一张泪痕斑驳的小脸怯怯从衣服里露出来,那双眼睛湿漉漉的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气的兔子,只是现在,眼睛能够储存泪水更能熠熠生辉。
刘野冲过去,抱着伍钱的头,对准他额头亲了一下,伍钱强忍着瑟瑟发抖,手下死死攥住掩盖的衣服。她亲了之后,又猛地站起来,有些窘,立即转身结结巴巴解释:“对...对...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对不起....我....”
苏卿尘“扑哧”笑出了声,只怕在沛县还没人见过如此可爱的刘野吧,他打破这尴尬沉闷的气氛“刘亭长,烦请您先出去,让我为伍钱弟弟更衣。”
伍钱又躲进衣服里,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抖了,那双不再哭泣的眼睛有了鲜活的韧劲。
“啊....啊...”
伍钱吃力张嘴,发出单个音节,他也想念那几个字。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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