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桓玠与阿荷厮混的那天夜里,前院同样发生了一件大事,桓楚最终下定决心允了李谬的求亲。在这个看重门第家世的时代,桓楚将小妹嫁给李谬,其实算是低嫁,可谁让赵郡李氏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呢?自家小妹桓瑛早已过了适宜出嫁的年龄,及笄十年,她已青春不再,即便担着一个才女的名号,也早非京城世家子弟的首选了。
双方都极力促成这桩婚事,但若循古法走“三书六礼”,少不得要个一年半载,而现下朝廷风浪不小,尽快结成姻亲联盟是有必要的,所以摆在桓瑛面前的将会是“嫁娶合宜”与“一切从简”。
因而,当阿荷还在为那夜的事提心吊胆之时,管事的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指派了底下人加强巡夜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府上正要筹备婚礼,最是不能乱。
正是需要抽调人手的时候,桓玠就是再手眼通天,也没法再把阿荷强要了来,于是又回到了与元珂二人作伴的日子,但他毕竟不是那么安分守己的,软磨硬泡之下,阿荷还是应了抽空来听雨轩看他。
所以,在旁人眼里,桓玠“孝子”的形象又给拔高了,不闻丝竹,不赏伎乐,甚至只带一个男仆随侍,生活清苦至此,哪里当不得“孝顺”二字了?
“公子,可起身了?”元珂也不想扰人清梦,可这是公子交待喊他早起的。
桓玠正梦到与阿荷在溪边玩闹,其中的乐趣,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突然间一切都旋转了起来,他有了坠落的感觉,这才揉着眼睛回到了现实。
好梦破碎,桓玠自然是心有不甘的,可他到底不是市井小人,为此就骂人爹娘,于是压下怒气问:“元珂,什么时辰了?”
“卯时将至。”元珂是寅时就起来的,他选这个时间叫醒公子,也是算准了他不会生气。
桓玠见天光破晓,打了个哈气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服侍我起身吧。”
为了让阿荷快些见到南山春景图,桓玠不惜起个大早出来作画,当然他也有私心,因为这个点阿荷会为了备膳而途径听雨轩,为能瞧上她一眼,还是相当值得的。
阿荷她们端着碗盏经过的时候,桓玠已经在听雨轩外等候多时了,干等着是极不自然的,所以他都揣了书卷在那踱步。
由于异族的长相,要在人群中一眼认出阿荷并不难,对于认真观察过她的桓玠更是简单。不过,尽管心里狂喜,桓玠还是得装出偶遇的惊讶来,毕竟她现在是她们中的一员,所以只好视线交汇的时候露出点狡黠,不能表现得那么刻意。
梳了丫髻的阿荷,与旁的奴婢打扮无二,可桓玠还是瞧出几分风情来,只见她的鬓发有些自然卷曲,带有弧度的远山眉不画而翠,肌肤细腻得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即便身裹同一式样的直裾,阿荷的仪态也更出众些,不似那些画中无肩的美人,她肩颈的线条都很分明,款款走来简直可以用摇曳生姿来形容。非要挑一点毛病的话,桓玠以为是那闪躲的眼神,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怎么一看到他就扑闪着躲了过去,还不如旁的婢女会看人。
“公子。”婢女们看到桓玠,自然是要行礼的,她们快速瞥了一眼一身缟素的公子,或恭敬或亲昵地向他问好。
桓玠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随后转身回了院子,心想阿荷还在为那晚的事生气,都没和他打招呼......明明情到浓时还会叫他“桓郎”,一到了人前却装得和不认识一样。
不识时务的元珂,见公子黑着脸回了屋,居然还说起了归期,“公子,老爷来信说已启程回京了,走水路顺利的话,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就能到了,待公子守丧期满,定能乔迁新居了。”
“如此甚好。”这么说着,桓玠其实心里很没底,待到服除,他就得离开叔父家了,父亲不见得会愿意见他带着个胡婢回家,希望到时候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元珂还以为公子和自己一样,早在这听雨轩住烦了,多嘴了一句道:“老爷回京是高升,新居必定又大又气派,公子可以安静读书作画了,不用像这里一样,整日被些仆婢烦扰。”
“元珂,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桓玠没想到元珂无形中也变得爱嚼舌根了,训斥他道:“我谯国桓氏,都是依仗着大司马才得以繁盛一时,父亲的新居还得靠叔父照拂,不得胡言乱语。”
“是,是,公子,奴才嘴臭,说的都是些入不的耳的。”知道自己犯了禁,元珂忙跪下求饶,收回那些无心之言。
“当着我的面不能说,当着别人的面更不能说,知道吗?”桓玠唯恐元珂只是一时服软,“这府里人多眼杂,你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指不定就有人会报给叔父,到时候就算他面上不在意,心里也难免不会生出罅隙。”
元珂听到事态严重,又磕了几个头,再三强调自己会再犯。
“行了起来吧,服侍我用膳,一会还要作画。”桓玠见敲打够了,也不再多为难元珂。
“是,公子。”元珂这才心有余悸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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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阿荷随众婢女回了桐花院,望着开了满院盛开的桐花出了神。
“真好看,不是吗?”青莲的声音把阿荷拉回了现实。
“嗯。”阿荷点头,不予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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