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吴地的水是温柔的,荷花夜开,明月满塘。而此地的水却是清寒的,让她心中半分旖旎的柔情都不曾留下。
或许是见过了人间冷暖,心肠就硬了吧。
柳舒成捏着木棍,在水面划下一道曲折的弧,如“之”字横卧。
“黄河。”云芜绿开口道。
“你看此处,黄河由北至南,在叁秦要道的渭南郡接上渭河,如勾般弯折,向洛阳东去。并州在黄河中段以东,自从李穆带兵入长安,并州早已被瓜分干净。如今东北以燕王为首。”
“燕王……”云芜绿低喃。她记得大周鼎盛之时,燕地不过是王朝东北部的弹丸之地。
“目前,黄河中段以东,淮水以北,皆是燕地。”
“竟然已至淮水……”云芜绿眉头紧锁。淮水以南为扬州,是吴地。燕王原本掌管冀州,与扬州还隔着豫州与徐州,没想到如今燕地与吴地已然接壤。
魏长明当年为吴地定下西扩之计,算是放任了燕王的坐大。自她离开魏长明,魏长明一气之下投靠敌军,如今是楚王座下伥鬼。吴地的损失,也成了一本无人负责的糊涂账。
“荆州与扬州争斗多年,让燕王坐收了渔利。魏长明的叛变,令侯爷心灰意冷。两位公子只爱建安的迷眼富贵,扬州前途未卜。”柳舒成愁眉不展地道。
“扬州并非无人,乱世的枭雄一人足矣。”
柳舒成眉头轻展。
是啊,扬州还有那么一个人。
从他第一次见到主子,他就看到了别人身上未曾有的韧性。他常在书上读到女人若水,但他却觉得主子像随风拂柳,看似纤柔曼妙,但怎么也折不断,若是以此作鞭,能抽得人遍体鳞伤。
他曾以为吴地的官员皆被纸醉金迷侵蚀了风骨。十里红桥,轻歌曼舞,谁人还能知晓这是一个乱世?
直到他见到了主子。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吴人风骨。
“嗯。”他看向云芜绿,清眸炯然,扬唇一笑。
云芜绿迎上他的目光。他为官,她为民,本该各安其所,但他们又为一个主子做事。既然目的相同,她也该放下芥蒂了……
她伸出手,浅笑道:“还请柳大人多指教。”
柳舒成讶然,犹豫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哪里敢指教,柳某愿为云娘子执鞭随镫,还望云娘子莫嫌弃。”
小九遥遥地看到两人谈笑风生地走来,手中抱着的枯枝落了一地。
“你怎么了?”越秋白捡起地上的枯枝,堆成小小的一迭。
小九这才察觉到脚趾的微麻,估摸是被树枝砸了脚,连忙敛下情绪道:“没什么。”
待云芜绿走近,他扯着云芜绿的衣袖走到一旁,低声问:“阿姐,你真的跟他和好了?”
春风渡上下皆知柳舒成是她的面首。柳舒成虽不是宗门之人,但享有门人权力。她未同小九提过柳舒成之事,小九却也知晓此人。
“不然呢?本身也没什么仇。”
她从未恨过他。只是见到他之时,会想起自己曾经的狼狈,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阿姐,你为何要那样的人侍奉你?”小九生气道。阿姐犹如明珠生辉,像柳舒成那样以色事人、买官鬻爵之人,怎配站于阿姐身侧?
“小九,他不是来侍奉我的。”
小九的圆脸皱成一团,问道:“他不是你的面首么?不侍奉你,那来做什么?”
“主人虽然将他赏赐给我,但已是过去之事。他是官,是春风渡的上宾,日后要放尊重些。”
“可是……”小九咬着唇,满脸的不悦。这世间难道不是该黑白分明么?柳舒成是个奸人,就不该结交。
“小九,如果我们目的相同,便可以结伴而行。”
“好吧……”小九听得似懂非懂,满脸不甘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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