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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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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了鞭子看去,就见张氏泪眼盈盈地拎着裙裾疾走过来,看起来好不可怜:“贵妃娘娘切莫怪罪沈女官,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谁都不能违背。民女亦是如此,不敢踏出这光辉殿一步啊。”

万贵妃见她泫然若泣,娇娇怯怯,心中不由得嗤笑一声,口里却道:“我哪里敢怪罪沈女官,不过是吓她一吓罢了。倒是你,何必守着所谓的太后娘娘的懿旨不放呢?太后娘娘素来仁慈,怎会将你拘在这光辉殿里不许出去,必定是以讹传讹传错了她老人家的好意。否则,你堂堂未来太子妃,岂不是过得比那些关闭宫门受罚的妃嫔还凄惨些?”

张清皎怔了怔,轻轻咬着唇道:“既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那便定然有道理。就算将民女拘在这里……民女……民女也是愿意的……”

万贵妃听了,斜瞥着她,心底忽然生出一条计策来。她将鞭子丢给旁边的亲信女官,假意叹了口气,亲昵地握住了张清皎的手。对方雪白细腻的手滑若凝脂,与她虽保养得当却依旧青筋直露的手全然不同。岁月流逝,她早便失去了少女才有的鲜嫩与灵气,而这一切都能在未来太子妃的身上见到。有一瞬间,万贵妃几乎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嫉妒与狰狞之色,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好孩子,你有所不知啊。”她难得露出几分关怀之色,“你之所以会被选为太子妃,全因陛下与我据理力争之故。太后娘娘觉得你出身太低,不适合为太子妃,许是这样才想着将你拘起来,好好再学学宫里的礼仪规矩呢。”

“……”张清皎抬起眼,眸中的泪水瞬间便打湿了脸颊,神色黯然无比,勉强才维持住笑容,“多谢贵妃娘娘替民女美言,民女必定会记住贵妃娘娘的恩情。不过,仔细说来,民女出身低是事实,确实配不上太子殿下。太后娘娘的担忧……民女能够理解……”

“你这孩子,性情未免也太好了些。”万贵妃勾起唇,“也罢,不好教你为难。我本想邀你去安喜宫赴宴,等往后得了空再说罢。你与太子成婚后,清宁宫离安喜宫也不远,可得时常往来才好。”

“贵妃娘娘放心,若是有机会,民女必定会去安喜宫探望娘娘。”张清皎回应得很是恳切,“民女一直觉得,自己许是与贵妃娘娘有缘,否则当年远远瞧见御驾的时候,怎么第一眼就望见娘娘了呢?娘娘当时穿了一身火红的曳撒,风姿勃发,宛如熊熊火焰,民女至今都没有忘记分毫呢。”

万贵妃不由得笑了:“那可真是有缘得很!”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话,直到寒风渐起,万贵妃才乘着舆轿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道:“回头让人送些东西过来,可别让你这个年过得寒碜了。唉,你这么没名没分地待在光辉殿怎么能行呢?连年节的宴席都无法参加,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年。可惜太后娘娘与陛下心意已定,我怎么劝也劝不服啊。”

“有娘娘的心意,民女便知足了。”张清皎道,亲自将她送到光辉殿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的卤簿离开,这才转回来。

影壁后,沈女官与一众宫女太监都怔怔地望着她,仿佛像是瞧见一个陌生人似的。张清皎泰然自若地拭去脸上的残泪,娇怯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依旧与往常毫无分别。她将一直跪在雪地里的沈女官扶起来,挽着她往正殿而去:“受伤的都赶紧去包扎,可别落了病根。沈女官方才在冰雪里跪了许久,也该好好暖一暖身子才好。你们去太医院问问,可否派人过来诊治开药。”

“是。”宫女们纷纷忙碌起来,沈女官见她们的注意力都移开了,方轻声道:“娘娘,贵妃娘娘所言……”这招挑拨离间,算是用得很妥当了,而且日后必定遗祸无穷。毕竟,太子妃与安喜宫交好,这可是生生地往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心里按钉子。

“放心罢。我自然懂得,谁才是真正为我好。”张清皎附在她耳畔,低声道,“贵妃娘娘许是很久不曾佯装关怀过甚么人了,说起话来都有些不自然。脸上的神色忽而狰狞忽而得意忽而虚假,就是不见一点真情,能瞒骗得了谁呢?”

闻言,沈女官禁不住笑了:“却没想到,原来娘娘的性情竟是如此……”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小女子亦是同样如此。”张清皎从容一笑,“面对强敌,不必拘于常法,有效用便足够了。”她这张脸既然给某些人造成了好欺负的假象,那便将错就错,扮猪吃老虎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万阿姨:哎哟这小可怜,看着就好欺负啊。

张姑娘:qaq

万阿姨:啧啧,刚入宫,就算有点小聪明,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张姑娘:qaq

万阿姨:呵呵,新计策get!挑拨离间!必须挑拨离间啊!太后算什么,太子算什么,太子妃要是我的人,离成功还远吗?!

张姑娘:o(* ̄︶ ̄*)o

第78章 意图拉拢

当朱祐樘听说万贵妃又去了一趟光辉殿时, 已是一两个时辰之后了。平日里皆是淡淡微笑的太子殿下难得皱紧眉, 对侍卫们表示了不满:“光辉殿的守卫是怎么回事?若是随便甚么人都能闯进去, 要他们又有何用?”

何鼎与李广对视一眼,回道:“殿下,那一位可是贵妃娘娘。除了西宫她不能随便闯之外,这宫里还有甚么地方她去不了的?”

莫说是光辉殿了, 便是乾清宫与坤宁宫,万贵妃也并不是没有闯过。不经传召随意去见皇帝与皇后, 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之事, 宫里人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就算是清宁宫, 她若是想来也如入无人之境。只是常年与太子两看两相厌, 周太后又帮着孙儿严防死守, 她才不敢妄动罢了。

联想到万贵妃的骄奢跋扈,以及上一回“绑架”众位良家子的蛮横行为,朱祐樘心里越发担忧了。不期然间, 他便仿佛想象出了当时张氏被欺负得泪落如雨的模样:“最终如何?可有人受伤或者受了惊吓?”

“好些个宫女都被抽了鞭子,女官被罚在雪地里跪了将近半个时辰。”李广赶紧道,“听说张娘娘被吓着了,似乎是哭了……后来,贵妃娘娘仿佛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没有将张娘娘带回安喜宫。”

闻言, 朱祐樘便有些坐不住了,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该去西宫向祖母问安了。” 万贵妃定不会放过张氏,这种事有了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欺负自己未来的妻子?但退一步来说,他眼下不过刚有能力自保,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未婚妻。在这禁城中生活,暂时还须得依靠祖母的护佑。

何鼎和李广难得见太子殿下流露出急切的情绪,不禁都颇有些惊讶。选完妃之后,他连提也不曾提过太子妃,对光辉殿也仿佛没有任何好奇。在今儿这件事发生之前,他们还以为太子殿下尚未开窍,对未来太子妃也没有什么兴趣呢。想不到,他竟是默默地将未婚妻放在了心里。

就在朱祐樘匆匆赶往西宫的时候,周太后听着沈女官描述当时的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这宫婢倒是想得简单,还以为谁都会轻易受她蒙骗呢。随口就挑拨离间,嘴里没有一句好话,果然从来没有想过死心,一直紧盯着东宫不肯放!!”

提起万贵妃,她的脸色便有些难看。再望向张清皎时,不禁愈发觉得这孙媳妇实在是挑得极好:“好孩子,幸得你聪敏过人,懂得与她虚与委蛇。不然,当时她若是蛮横起来,说不得就将你掳到安喜宫去了。安喜宫是她的地方,于你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回太后娘娘,民女也不过是灵机一动,耍了些小聪明罢了。”张清皎垂眼应道,“假意与她交好,为的便是暂时稳住她。不然,恐怕年前年后,光辉殿都会过得不甚安稳。等到不必与她虚情假意的时候,民女必会与她断绝往来,免得引起误会。”最重要的便是,绝不能引起太后与太子两位的误会。

“这样的小聪明,眼下确实也该用一用。就如同今日一般,消息总有不能及时传到的时候,我亦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你这也是不得已为之的自保之法。”周太后握住她的手,慈爱地笑了,“只是须得小心,这宫婢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甚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她送你的东西,可千万不能用。”

“太后娘娘放心,民女省得。”以万贵妃在后世留下来的名声,就算所有人都鉴定说她送的礼物能用,张清皎也是不敢用的。宫斗剧本的关键便是“防不胜防”,敌人送过来的东西,谁知道夹带着什么奇怪之物?

正说着呢,外头忽然传来高唱:“太子殿下前来给太后娘娘问安。”

“今儿怎么来得早了些?”周太后疑惑道,不由得看了一眼未来的孙媳妇。若不是朱祐樘在她跟前从未显露过什么情绪,她恐怕会以为今日孙儿是为自家的媳妇来的。略作思索后,她使了个眼色,让沈女官带着未来孙媳妇离开。毕竟圣旨未发,他们又尚未成婚,还是须得避嫌为好。

张清皎行礼告退,与沈女官带着宫女往外行去。为了不冲撞太子,她们刻意挑了侧边的游廊前行。却不想,因着外头忽然落了雪,朱祐樘亦是走到了游廊里来避雪。双方迎面遇上,张清皎立即垂首屈膝:“民女张氏,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罢。”朱祐樘的目光落在她乌压压的发髻上,发现她今日并未戴假髻花冠,亦没有戴宫中时兴的尖棕帽,而是梳着堕马髻,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散开似的。她穿的衣裳倒是襦裙样式,裙裾边的禁步在寒风中轻轻作响,犹如敲击奏乐,很是动听。

他其实想问她今日是否被吓着了,但望着她的发顶,他却迟迟没有问出口。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众目睽睽之下,贸然与她说话也似是有些唐突。旁人不会怨怪他失礼,只会责备她不该随意出现在他面前。

张清皎垂着眼,感觉到太子的步伐似是在她跟前略停了停,随后便缓步行远了。随在他身后的两位小太监低声唤了她一声“娘娘”,弓着身子跟了上去。她缓缓地立起来,亦是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外走去。

沈女官不着痕迹地端详着她的神色,又望向远处太子的背影,心中轻叹:两位贵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尚未开窍呢。连这般单独相遇的时候,都如此冷淡,简直是白白浪费了相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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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万贵妃就张罗着让人大张旗鼓地送了一堆礼物去光辉殿——首饰摆设衣料吃食,简直是应有尽有,整整摆满了一屋子。不仅如此,她还以解闷为名,给张清皎送了一只嘴甜的鹦鹉。

收到这些礼物,张清皎表示很“欢喜”。不仅立刻吩咐宫人登记造册,还提着鸟笼子逗个不停。前来送东西的女官离开的时候,她还特意赏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笑道:“有劳李女官回去禀报贵妃娘娘,多谢她送来这么些贵重的礼物。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必定会给贵妃娘娘寻更好的礼物,以回报她的恩情。”

回到安喜宫后,李女官将张氏的神情举止描述得活灵活现,话里话外难免有些看不起之意。万贵妃斜倚在长榻上,嗤笑道:“小门小户出来的,这辈子哪里见过甚么好东西?都是些我看不上的玩意儿,也只有她才会当成宝贝。”

“可不是么?这张氏不过是秀才之女,哪有甚么眼光。贵妃娘娘随便给几样东西,她也会当宝贝似的供起来。”李女官道,“就算她以后当了太子妃,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好东西。宫里顶尖儿的首饰,不是送到安喜宫就是送到西宫,再不济皇后那里也得有一两样,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太子妃呢?”

“若是她穿戴得太寒酸,也不像样。”万贵妃似笑非笑道,“到时候便将我那些压在箱底落灰尘的首饰,送她几件罢。”她的名贵首饰数不胜数,不少都是戴过几回就不想再动的,送给张氏也正好合适。就这么一个小可怜,能戴她的首饰便已经是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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