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女官一噎,低声道:“癸水污浊,若是沾染了殿下……”
“我不觉得污浊。”朱祐樘握住自家太子妃的手,牵着她来到床前坐下来,“怎么?曾女官想立在这里服侍我们就寝?倒也并无不可,只是你年纪有些大,恐怕每天晚上值夜,身子骨熬不住罢。”
知道太子殿下正在为太子妃出头,曾女官哪里愿意就这样服软?否则,太子妃对她哪还会有半点尊重?恐怕会仗着太子殿下的宠爱,一直阳奉阴违呢!于是,她挺直脊背,冷淡地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臣一向身子康健,必定能熬得住。”
“那便有劳曾女官在外头候着了。”朱祐樘轻轻揽着张清皎的腰,似笑非笑地放下了厚重的床帐。
曾女官立在外头,望着那绣着百子千孙的火红床帐,依稀仿佛听见帐内正在窃窃私语。可她只能约束太子妃的行为举止,如何能约束太子妃与太子的闺中低语呢?于是,她只能尽量竖起耳朵,希望能听见里头是不是响起什么不合规矩的声音,正好可以寻着机会发作立威——
“方才你说,你有对付她的法子,怎么不使出来?我不过是离开了片刻,转眼间你便又被她欺负了。这让我如何能放心得下?”太子殿下在太子妃鬓边耳语道。
“来日方长,不急。”太子妃笑眯眯地回道,“她也就只能趁着臣妾在清宁宫里这会儿折腾臣妾了。无论如何,臣妾也得做一做样子,让父皇顺一顺心不是?等父皇顺完心,大概也没有余裕与空闲关注清宁宫了。到了那时候,每日尽职尽责不辞劳苦的曾女官,指不定甚么时候就会累出病来。”
提起皇帝陛下,太子殿下皱起了眉头。说实话,他对父皇真是越发失望了。折腾他这个儿子也就罢了,哪有做公爹的折腾儿媳妇的道理?内眷自有内眷的相处之道,他这一回未免也太计较了些。
不过,借着床帐外昏黄的灯光,太子殿下依稀发现,太子妃笑得很是愉快,禁不住叹道:“受了欺负,你还这么高兴?原以为你不过是性情温和而已,谁能料到,你竟是被人欺负了倒还觉得愉快?嗯?”
“臣妾当然高兴,因为千岁爷一直在维护臣妾呀。”太子妃揽住了太子殿下的肩背,给了他一个亲密的拥抱,“有千岁爷维护,臣妾谁都不怕。”
太子殿下被她抱了个满怀,瞬间脸热得发烫,红晕一直从面部延伸到颈部与背部,火辣辣的犹如被炙烤着一般。他只觉得心跳得极快,耳中再也听不见其他,能听见的唯有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甚至无法思考,仅仅只能依靠着本能,将太子妃搂入怀中,想将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
“千岁爷安心罢,臣妾虽然瞧着柔弱,却也不是随意被人欺负的。”
“是么?可当初选妃的时候,你便被那个刘氏欺负得没有还手之力。”
“……千岁爷怎么会知道?不,臣妾并没有被欺负得没有还手之力,臣妾明明还手了。”
“软绵绵的说几句话,也算是还手么?”
“君子动口不动手。”温热柔嫩的手轻轻地在太子殿下背后拍了拍,“放心罢,臣妾自有分寸。而且这是内眷的事,是臣妾分内之事。若是让千岁爷一直挂心,岂不是意味着臣妾无能?千岁爷有朝政要事需要考虑,无须为这些细枝末节分心。”外朝是他的战场,内廷是她的战场。她坚信,只有并肩作战,彼此依靠,才能获取胜利。
朱祐樘垂下首,埋在她柔嫩的肩膀上,无声地笑了:“好,那就让我瞧瞧你的手段罢。”
作者有话要说:曾女官:啧啧,柔弱,没有担当,小家子气……哪里像是个太子妃?
太子妃:喵喵喵?长着一张让人觉得柔弱可怜的脸,怪我咯?
太子殿下:……揉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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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_,大家别担心啦,现在曾女官也就是趁着皇帝还在,所以不停地蹦跶
说起来,她是皇帝的人,当然是奉着皇帝的命来为难太子妃,就会尽心尽力地干。皇帝现在也没有病重,她哪里知道这个靠山马上就得倒掉╮(╯▽╰)╭,要有这份眼力见,就不会故意和太子妃与太子过不去啦!
嗯,这种人蹦跶起来,也是太子夫妇感情的催化剂啦~
第101章 无须再忍
自从给太子妃安排了教导女官, 朱见深便欣慰地发现, 果然颇有成效。据曾女官所言, 太子妃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将女四书与《内训》都默写了好几遍,平日里的言行亦越发规矩了,得到了周太后与王皇后的一致夸赞。
不仅如此,太子妃也越发有孝心了。隔三差五便会精心抄写经文, 送到周太后那里供起来,说是给父皇祈福。周太后还将一卷经文给他看了看, 漂亮的簪花小楷犹如印上去的一般, 怎么瞧都觉得圆融温顺。
于是, 朱见深大发慈悲地见了太子妃一面。见她一步不敢多走, 一眼不敢多看, 一声不敢多出,竟比王皇后还更像是泥雕木塑,仿佛一位没有半点性情的假人。他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挥挥手就让她退下了。至于劳苦功高的曾女官,自然得了重重的赏赐,继续留在清宁宫,好好教导太子妃。
作为上位者,朱见深自然不会发现,因为连续值夜多日, 曾女官已是眼下青黑、满脸惨白。若不是因着常年在宫中生活的本能,令她以强悍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的举止,恐怕她早就脚步虚浮, 在面圣的时候失态,歪倒在一旁了。
此时已经是四月中旬,宫中即将迎来给周太后上徽号的吉礼。张清皎将曾女官与肖女官留在身边,虚心请教这种不算正式的吉礼究竟该如何应对。肖女官指点了她应该身着燕居服等等,曾女官却是神情恍惚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张清皎温声唤了好几遍:“曾女官?关于礼仪,曾女官有何看法?曾女官?”
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眍的双目内皆是茫然,仿佛并没有听懂似的。肖女官打量着仅仅过了一个月便生生老了十岁的她,心里略有些复杂。
其实,太子妃私下与她说起自己的计策的时候,她几乎是将信将疑的。因为这根本称不上是计策,更不算是手段,看起来不过是一种寻常的应对方式罢了。谁能料到,这样普通的方法,却偏偏能将一个好端端的人磨成这般模样呢?
是的,太子妃的计策很简单,那就是最大限度地剥夺睡眠。
既然曾女官喜欢值夜,也想随时随地盯着她,那便不妨让她好好享受值夜。值夜值得不慎睡着了?当然不行,宫女太监们都排了班,轮流寻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扰她。每天晚上清宁宫里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非无所不能的曾女官不能解决。
刚开始,曾女官以为这是能树立威信的机会,几乎每位宫女太监来寻她,她都有求必应。过了好几天,她走路都有些头重脚轻了,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折腾她呢。她当然不认为,这是只知道作委屈状的太子妃安排的,反而认为是肖女官与她过不去。于是,她便再也不应答,而且强硬地规定绝不能扰她值夜,没有任何事比值夜更重要。
值夜这般重要?那么曾女官怎么能在值夜的时候睡着呢?某一次半夜里叫水叫不应的太子妃暗示说,对曾女官的不敬业表示很失望。曾女官生性固执,不肯退让,自然只得强硬地道,她绝不会辜负太子妃的期望。她甚至寻了个应对之法,趁着太子与太子妃用晚膳以及睡前的一个多时辰歇息片刻,再支撑一整晚。
但短短一个半时辰,怎么能歇息得过来呢?更何况,日夜颠倒,本便对身子不好。白日里太子妃又来往于西宫和坤宁宫,曾女官根本找不到任何空闲歇息。因此,看似日子过得平平静静,没有任何人再排挤曾女官。可不知不觉间,曾女官便已经反应迟钝起来。
她年纪大了,其实根本受不得这样的起居作息。可她偏偏又固执,不愿意对太子妃示弱,连不再值夜的话都不肯说。肖女官眼见着她变得衰老虚弱,有心想劝她暂退一步,又觉得自己无须多管闲事。太子妃娘娘的反击,就像是毫不锋利的软刀子。初时并不觉得疼痛,等到肉都已经渐渐地磨下来了,血流了一地,才发现这才是最痛苦的。
“曾女官?”张清皎又询问了一声。
曾女官涣散的目光这才微微凝聚起来:“太子妃娘娘是询问太后娘娘的上徽号吉礼?其实这并不是正经的吉礼,只需前去西宫庆贺即可。太后娘娘应该会赐宴,好好热闹一番。太子妃娘娘遵循宴会礼仪便足矣……”
“明白了。”张清皎道,“曾女官,你的脸色看着有些不好,是不是需要休息?”
“不,不需要。”曾女官咬了咬牙,勉强自己立起来,“臣还能服侍太子妃娘娘。”说罢,她暗暗地瞪了肖女官一眼,显然将这些日子自己所受的折腾都算在了肖女官的头上。等她身子骨恢复了,必定会好好对付这个暗中给她使绊子的老妇!
无辜的肖女官眉头轻轻一动,看了看外头的艳阳天,决定给太子妃娘娘助攻。怎么说,她也不能平白背着折腾她的罪名不是?那就落在实处罢,真正折腾她一回。若不是她来到清宁宫,宫里的气氛不知有多温馨呢。连她都已经渐渐软化了,谁知她却像是一根朽木,一门心思地替万岁爷“教(欺)导(负)”太子妃,说句狐假虎威也不为过。
“太子妃娘娘,昨日皇后娘娘不是提起御花园的海棠该开了么?不如去御花园里走一走,看看海棠开得如何?若是开得极好,咱们便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带些海棠过去,两位娘娘应该会很欢喜的。”
“是呢,我一直觉得西宫和坤宁宫里似是少了几分色彩。将海棠插在梅瓶里,光是瞧着,就觉得喜气洋洋。”张清皎领会了她的言下之意,笑着道,“两位女官都与我同去罢,帮我挑一挑哪朵海棠品相好些。”
“是,托娘娘的福,臣已经有一段时日不曾去过御花园了。”肖女官接道。曾女官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给长辈摘花,也算是孝心了。不过,娘娘在御花园里可不能逗留太久。几位皇子也会时常去顽耍,尤其皇三子年纪已经渐渐长了,还是须得避嫌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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