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皎颔首行礼道:“吴娘娘尽管说。”
吴废后避开不受礼,道:“罪妇已经有二十余年没有见过父母兄长了。听说父亲早已去世,但母亲与兄长都健在。可否请皇后娘娘恩准,让罪妇能见他们一面呢?”
“吴娘娘放心,晚辈会尽快安排的。”张清皎道,转而望向王太后,“母后以为如何?”
“只要你们觉得合适,便以我的名义将吴家人召进宫来就是。慈寿宫不方便相见,不如选在清宁宫附近的宫殿罢。”王太后道,“吴家也不宜例外,其他太妃若想见家人,也可安排一二。不过,这件事还须得先帝出殡后,才方便行事。”
“儿臣明白了。”张清皎颔首道,思忖着是不是该给宫里制定一个定时会见亲人的规矩。皇宫又不是监狱,就算是监狱,也没有不让亲人探视的道理。数十年不能与亲人相见,骨肉生生分离,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八点!safe!
_(:3∠)_
看情况今晚也许会有加更……嗯,看情况哈……
皇后娘娘放心,你们就是遵循优生学的……二十岁以内绝对没有任何消息的~~
到了咱们天/朝法定结婚年龄,才能生娃啊(大雾)
第127章 万安事发
乾清宫, 李广与何鼎忙忙碌碌后, 终于得了空, 坐在值房里歇息片刻。见四下左右无人,李广压低声音问:“昨夜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话,你是怎么想的?坤宁宫总管,虽不是十二监里的大太监, 身份却比咱们俩高多了。”他们俩至今还是万岁爷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不过是长随的级别, 万岁爷似乎也暂时没有让他们去十二监里历练的打算。
何鼎瞥了他一眼, 察觉了他眼底火热的野心, 含糊道:“我只想待在万岁爷身边, 一直伺候万岁爷, 旁的没想过。再说了,坤宁宫总管看起来威风,但若没有在二十四衙门里任职, 就算想帮着皇后娘娘打理宫务,恐怕也使唤不动顶上那些老爷爷。”
“有皇后娘娘在,还愁不能进二十四衙门?十二监倒是不好进,四司咱们也不稀罕,可八局怎么着也能混个掌印太监当当。”李广紧紧地盯着他,仿佛担心他随时变卦, “你若是不想去,到时候可别反悔。我可是想好了,如果万岁爷提起此事, 我必定要毛遂自荐!”
“皇后娘娘也就是随口一提,未必是瞧中了你我。”何鼎劝道,“我们二人太年轻了,她显然更希望司礼监的老爷爷们过去。老爷爷们面子大,无论办什么事都没有人敢不听他们的。皇后娘娘依仗着他们,更容易理顺宫务……”
“你别说了!面子大也是慢慢累积而来的。谁一开始不是四处受气的份?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李广摇首道,“况且,司礼监那些老爷爷哪里看得上坤宁宫总管的职缺?光是忙着司礼监的事都忙不过来呢。二十四衙门的掌印太监们也都忙,至于少监、监丞之流,咱们可是在万岁爷和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哪里不比他们更吃香些?”
何鼎见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也不敢再劝,只得沉默片刻,道:“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我便不再多说了。无论是服侍万岁爷还是服侍皇后娘娘,咱们都须得尽心尽力,才不辜负万岁爷与娘娘的信任。”
“这是自然。若不是见万岁爷这么宠皇后娘娘,我怎么会一心想着去给皇后娘娘分忧呢?”李广笑眯了眼。在宫里,谁都有几分眼色,知道该依附哪个主子才能发达。尽管他现在服侍万岁爷,跟的就是最尊贵的主子,但可惜主子不重用他,前头还有许多大太监更得主子的信任,说不得会白白蹉跎数十年。
因此,为了早日攀升,他不得不另寻它法。经过这大半年的观察,以他多年来对万岁爷的了解,必定不会有错——皇后娘娘便是他能够借力的东风。想想当年的梁芳,若不是攀上了万贵妃,有枕头风助阵,他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掌控御马监这么多年?连司礼监与东厂都争相拉拢他?还攒下那么大的家业?
当然,他并不是想效仿梁芳,只是想替自己寻得最适合的主子罢了。若能得到主子的重用,相信以皇后娘娘的慷慨,必定少不了他的好处。光明正大得来的赏赐,稍稍费些心思得来的名利,总比默默无名数十年舒坦多了。
两位小太监一边烤着火一边低声轻语,却不知此时值房内的长榻上还躺着一个人,将他们的话尽数听在耳中。等他们又匆匆离开后,那人从长榻上下来,绕过屏风,扫了扫小太监们方才坐着的位置,轻轻一哂。
这两个小东西都不是甚么省油的灯。从李广坐的位置来看,他正好被屏风挡着,没有瞧见他睡在里头,所以才敢说出那些野心勃勃的话。但何鼎却只要侧首一望,就能瞧见屏风后头的长榻,怎么可能没有看见他?可这小东西却没有提醒李广,究竟是何意?难不成,是想借着李广的口,将这件事透给他?啧啧,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细细一想,也只能说何鼎这小东西为人确实正直。自己阻止不了李广的野心,便让他来出面,免得那个一头栽进名利中的小东西走错了路、做错了事,反倒是祸害了皇后娘娘。有这份心,倒也是难得了。
“既然是天意,那何不成全了他?”此人暗忖道,遂神采飞扬地直奔乾清宫而去。
朱祐樘正在稍事歇息,略用了一品易克化的养生益气粥,便让李广与何鼎将新鲜点心拣了几样,送去坤宁宫给皇后尝尝鲜。两个小太监前脚刚踏出乾清宫,穿着一身素色道袍的戴义便甩着拂尘,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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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竹楼先生想去坤宁宫当总管事?”朱祐樘以为自己听错了,挑起眉来,“此事朕尚未明言,竹楼先生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望万岁爷明鉴,老奴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奴觉得自己最适合去坤宁宫扶助皇后娘娘。”戴义义正言辞地道,“一则,老奴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宫中的各种事,皇后娘娘若遇到难事,老奴便可想方设法解决;二则,二十四衙门的掌印太监多少与老奴有交情,办事的时候必然也会干脆利索些;三则,老奴与皇后娘娘有缘,相处起来想必也很融洽——”
朱祐樘禁不住打断了他:“那司礼监的事呢?竹楼先生不打算管了?”
戴义振振有词道:“司礼监如今不缺能人,万岁爷又何必强留老奴呢?更何况,老奴已经多次向万岁爷乞休,说想回内书堂教习琴艺和书法。偏偏万岁爷以覃老在内书堂为借口,一直搪塞老奴。既然万岁爷舍不得老奴,老奴便不去内书堂了。帮一帮皇后娘娘的忙,多少也能尽一份心意。”
“……竹楼先生当时乞休,朕记得,理由是:在内书堂有足够的时间抚琴、练习书法。如今想去坤宁宫,怎么不想想,皇后马上就要接手宫务,正是繁忙的时候?竹楼先生就不担心,去了坤宁宫,便没有空闲抚琴以及练习书法了?”
“皇后娘娘聪慧睿智,想必也就是刚接手的时候忙一些罢了。若是娘娘有兴致抚琴与修习书法,老奴正好能教导娘娘。”
朱祐樘有些无言以对:“当年你连朕都不肯教导,却主动提出教导皇后。皇后可是于琴艺与书法上极有天赋?”想当年,他想让竹楼先生品评他的书法,却被残忍地拒绝了。幸而萧伴伴答应指点他,他于书法之道才有了长足的进步。
戴义可疑地默然了片刻,最终依旧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若说是‘极有天赋’,倒也称不上。但皇后娘娘不将抚琴和书法视为技艺,而是视为享受。老奴很欣赏这样的心态,也相信假以时日,皇后娘娘必有进益。”
朱祐樘禁不住笑了:“说得就像是朕将书法当成苦修似的。这样罢,你若答应连朕一起教导,朕便让你去坤宁宫当管事。不过,司礼监的事却不能辞了,免得身份不高遭人看轻了去。历来坤宁宫的管事便兼任着二十四衙门的职缺,只是有职缺高低之分罢了。日后再给竹楼先生换成清闲衙门的掌印太监,如何?”
“……”戴义无奈,“万岁爷究竟是从何处学来了讨价还价的功夫?好罢,老奴答应了。”罢了罢了,他一直很看好皇后娘娘。为了能离开司礼监,享受更为自由自在、更为有趣的生活,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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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怀恩忽然抱着一个竹箱笼进来了,神色间满是肃然与沉郁。朱祐樘敏锐地觉察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立即收起了笑意,拧着眉问:“戴先生这是怎么了?箱笼里是甚么?”
怀恩低声道:“回万岁爷的话:老奴近日一直在整理先帝的遗物,将所有遗物都登记造册。丹药之流便不提了,李孜省已经扣押在诏狱里,不日便要处死。但却没想到,那些箱笼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玩意儿!老奴本不想污了万岁爷的眼,可此事事关重大,唯有万岁爷方能作出决断。”
朱祐樘颔首道:“朕明白了,戴先生先呈上来罢。”
怀恩却并没有将箱笼放在御案上,而是放在了龙椅旁的地上,打开供他查看:“万岁爷,将这些污糟之物放在御案上有大不敬之嫌。老奴觉得,过一过眼也就罢了。”戴义也俯身看去,嗅见了熟悉的药香气,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之色。
朱祐樘垂目瞧去,就见箱笼里装满了奏疏,透着浓烈的药香气,看起来整整齐齐、无比正经。可当他随意拿起一本折子展开,读了两三句,便知道这些折子里都写着什么了——房中术、避火图,以及试用小药丸的心得等等。折子上还有先帝的御笔朱批,诸如哪种小药丸好用之流。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折子末署名:臣安进。
他又展开另一本奏疏,不看内容只看折子末的署名,依旧是“臣安进”。整整一箱笼的奏疏,足足有数十本折子,竟然都是同样的内容,都是内阁首辅万安写的。其中还附有若干避火图,小药丸却都不见踪影,想是都已经被先帝“享用”了。
“一共六十七本折子,都是内阁首辅万安所进。”怀恩跪倒在地上,叩首道,“陛下,臣怀恩斗胆,弹劾内阁首辅万安!堂堂首辅,竟然行这等佞幸之举!丑态毕露!斯文尽丧!简直是数千年来闻所未闻!!”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最后一刻双更啦~
话说万安的事是真的,他确实这么干过。史书上记载,这一箱笼奏疏,还是孝宗发现的。我觉得有点不可能,就改成怀恩发现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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