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腊月初她与朱祐樘一同观星,正好瞧见了星变,所以她一直惦记着星辰之事,才做了这个梦?可是,隐约之间,她却觉得这个梦与往常的梦并不相同,几乎是真实的。
想到此,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腹部内似有暖意,禁不住低头瞧了一眼。不过,她的目光落下后,这无缘无故出现的暖意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仿佛仅仅只是她的错觉一般。可是,暖意的感受很是真实,应该不仅仅是她的错觉罢?
她微微拧紧眉,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平坦的腹部,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主持大师说什么来着?正月云龙升腾,感而有应……虽然眼下并非云龙升腾,而是感应到了星辰,但云龙或许并非实指,“感而有应”才是重点。
所以说,这个梦莫非是传说中的“孕梦”?史书上那些“梦日而生”或者“梦月而生”,竟然是真的么?那她的孩子,莫非便是“梦星而生”了?怎么忽然觉得,像是没有日月那般震撼人心呢?
许是因着太过震惊,一时间,张清皎的思绪竟是有些放飞了。漫无边际地想着“孕梦”,想着星辰不如日月响亮,但银河系里的每一颗星辰都是恒星,谁都不比太阳弱,比月亮更是不知胜过多少了。
直到内心的情绪彻底平复后,她才惊觉自己方才究竟有多幼稚。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不过是恰巧与主持大师所言有些相近罢了,她怎么会当真,还想了那么多呢?舒了口气后,她终于缓缓抬起首,对立在帐外满脸疑惑的云安道:“云安,你还记得我之前的小日子是甚么时候的事么?”
“奴婢记得,正巧是半个月前呢。”云安回道,有些紧张,“难不成娘娘突然……”
“不,我没事。只是有些忘了,想确认罢了。”张清皎道,起身更衣,“眼下是甚么时辰?前头的正旦大朝可结束了?万岁爷出去的时候,脸色如何?看着可觉得疲倦?窗外的天色瞧着像是尚早,一时之间也不知甚么时候会退朝。”
“娘娘,今日一直阴云密布,看着像是天色还早,其实已经将近午时了。”云安道,“万岁爷出去的时候,奴婢远远看着像是精神还不错。肖尚宫特意准备了些羹汤,万岁爷也都进了,想是应该能撑到退朝的时候。”
“午时?那他应该也快回来了……让司膳准备些易克化的吃食,随时等万岁爷回来。”张清皎道,用温水洗净脸后,便坐在镜前梳妆。
虽然起得迟了些,但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必须去仁寿宫与慈寿宫给长辈问安,仪容自然不能太过随意。不过,对方才那个梦有了些想法后,她决定今天暂时淡妆素抹。等到她完全确认这些胭脂、口脂、眉黛的成分无碍之后,再盛妆打扮也不迟。
她妆扮完后,朱祐樘正好退朝归来。她便起身迎上去,亲自给他更衣换上常服。而后,两人坐在一起简单地用了午膳,再前往仁寿宫拜见周太皇太后,去慈寿宫拜见王太后、吴废后,而后去太妃们宫中走一走。
帝后二人在前,肖尚宫、沈尚仪、怀恩、覃吉、萧敬、戴义等人随在后头,落在最后的则是宫人与小太监。去仁寿宫自然无话,虽说周太皇太后看在重庆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暂时不想为难孙儿孙媳,却也并不意味着她待他们会像从前那般热情。去慈寿宫便自在许多了,王太后与吴废后见了他们都是满含笑意。
朱祐樘和张清皎也愿意在慈寿宫多停留一会儿,于是陪着王太后、吴废后说起话来。女官、内官与宫人太监都退后了数步,低眉顺眼地守在旁边。因着人太多,云安正好立在角落里,不多时便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扯了扯自己的袖角。
她侧首看去,便见郑金莲朝着她笑起来,悄无声息地牵着她便要往外走。她忙拉住她,坚决地摇了摇首,轻轻地走到肖尚宫面前低声告假。肖尚宫扫了她身后的郑金莲一眼,点了点头,低声道:“待会儿万岁爷与娘娘还须得去各宫太妃处,许是不会在慈寿宫逗留太久。我体谅你们二人久未见面,不过也不可耽误了正事。”
“奴婢明白,尚宫放心。”云安道,又推着郑金莲去给王太后的亲信女官告假。郑金莲无法,只得低声禀告了几句。女官自然也不会为难她,点点头便答应了。
两人牵着手出去后,云安便道:“瞧瞧,说是规矩严格,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她们这些女官,等闲是不会难为我们的。不过,她们虽然不与我们计较,我们却须得知道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能太过随意,将规矩视为无物。”
“姐姐教训得是,方才我也是见着你有些太高兴了,所以才一时间有些忘形。”郑金莲道,“我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好,才会与我说这些。若是厌烦我,只需甚么都不与我说,冷眼看着我受罚便是。”说着说着,她的眼便微微红了起来。
“怎么?你在慈寿宫过得不好么?”云安轻声问。
“也没有甚么好与不好的,只是……到了这里才发现,没有一个人会像姐姐一样,真心实意地待我好……”郑金莲道,红着眼睛笑了笑,“我本以为,与姐姐那般相处才是宫中的相处之道。却不想,其实宫中之人极为冷漠,彼此之间都互不关心才是正常的。没有了姐姐在旁边指点,我还不知走了多少弯路呢。”
“可我听说,太后娘娘待人极为仁厚,慈寿宫里也没有多少事啊。”云安看了看四周,给她递了帕子,“将眼泪擦一擦,你这模样可不能被人见着。”
“太后娘娘确实待人极好,她身边的女官也都处事公正,可我到底是初来乍到,又是孤零零一个人……”说到此,郑金莲轻轻一叹,“不过,怎么也比仁寿宫里好些。”
“嘘……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云安赶紧道。
郑金莲咬了咬唇,附在她耳边道:“这种话我只对姐姐说,旁的人都再没说过。太后娘娘看重我,时常让我去仁寿宫里给太妃们送东西。去得多了我便觉得,仁寿宫里看着像是没什么活人气,不少太妃与服侍太妃的宫人都像是偶人一般,与民间所见的那些孤孤单单的寡妇没有任何区别。姐姐,我这才知道,宫里的这些荣华富贵看着耀眼,其实都是虚的……”
听了她的话,云安怔住了,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低低道:“是啊。有的人求的就是这种虚的荣华富贵,日后过着的便是那样的日子了。你别看慈寿宫如今热闹,等到亲王们就藩、公主们都出嫁之后,也同样如此。”
郑金莲不由得抖了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我……我……”支吾了半天,她到底没有说出口,只咬了咬唇,勉强一笑:“以后姐姐可得常来看我。到宫里来我才发觉,自己其实是好热闹的,身边少了人气,便怎么都无法安心。”
“放心罢,我会常来探望你的。”云安保证道。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改完哒
么么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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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姑娘以前就是个被富贵迷花了眼的蠢孩子
现在正在被太后娘娘/调/教/当中╮(╯▽╰)╭
放心,她没有蠢到见过了那么多太妃的生活后
还以为自己如果万一踏出那一步,必定是所有人里面的赢家
第237章 察觉迹象
“娘娘, 才不过几个月不见, 一个人真能变得判若两人么?”瞅着张清皎空闲的时候, 云安便将她与郑金莲所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了感叹道,“就奴婢所见,她一点也不像是佯装的, 应该是真明白事理了。”
“如此说来,这郑氏倒也并非无药可救。”沈尚仪缓缓地给张清皎按着肩背, 练习她自尚医处学来的推拿功夫, “只是当初见识太少, 所以才满以为靠着虚无缥缈的许诺, 便能博得荣华富贵罢了。说来, 被虚妄的富贵所迷惑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她并非最没有理智的,能及时醒悟过来, 心性已然算得上是较为出众了。”
“是啊,多少宫人削尖了脑袋往万岁爷身边钻呢?其实也不能怪她们有这等‘上进之心’,毕竟谁都觉得,与其一辈子庸庸碌碌伺候人,每日过得战战兢兢的,倒不如铤而走险成为被伺候的人。”张清皎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无论此前过得有多风光,晚景都很是凄凉。又或许, 她们意识到了,却宁愿先风风光光地过几十年再说。更或许,她们太过自信,都觉得自己定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可这风光底下藏着的可是口蜜腹剑,是各种各样的纷争啊。若是不当心,不仅连孩子都保不住,还会失去自己的性命。熬三年五载的都难,更不必提熬一辈子,将其他人都熬过去了。”云安睁圆了眼睛,“她们是没有经历过先帝的后宫,才满以为如今的平静安详方是后宫的常态罢。而且,奴婢觉得,伺候人也没有甚么不好的。关键在于,得跟对了主子。若是主子好,便是做奴婢,也比不受宠的宫妃好过多了。”
张清皎微微一笑:“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同的,有些人在意实实在在的生活,有些人却更在乎名头。有人为了往上爬,不惜用尽手段,对她们而言,环境越杂乱越有机会;有人为了荣华富贵,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忍,最终一鸣惊人。仔细说来,那些向往荣华富贵的人若是不作恶,倒也没甚么可指摘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所幸郑氏幡然醒悟,想必也是想清楚了自己究竟想要甚么样的生活。有的人就是受不得半点冷清孤寂,就是喜欢热闹满堂,想必是怎么也不愿意一天一天熬日子的。”肖尚宫接道,“她既然想通了,应该迟早会转过弯来。若是再聪明些,说不得便会来向娘娘请罪。”
“她若能主动配合东厂与锦衣卫,自然不是件坏事。不过,以厂卫办案的能力,她的身世早已被查出个底朝天了。便是多了她的口供,也只是相互印证罢了。”张清皎淡淡地道,“当然,万岁爷与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出路。她若能心怀感激地接受,总比暗自怨恨更强些。”
于她而言,即使对方已有转变,她也依旧无法接受曾经觊觎过自家皇帝陛下的人留在宫里。毕竟,人心难测,不是每个人都能意志坚定,志向说改就能完全改变。指不定寻见了合适的机会,对方的心思就再度活络起来了呢?所以,应对这样的人,最佳的法子便是将她送得远远的,再也不相见,方能彼此两安。
肖尚宫与沈尚仪都觉得她所言极有道理,纷纷点头,指点云安道:“你日后可与她稍稍走得近些,也多听听她的心里话。若她果真有不想留在宫里的意思,便试探着提起之前放归之事,尤其是娘娘特意给适龄的宫人寻了合适的夫君。能成为官家娘子,指不定日后还能封诰命,对她这样的平民女子来说,已经是一步登天的好婚事了。”
云安连连点头:“我正想寻机会说说此事呢!若非娘娘心善,这些宫人哪有这么好的归处?哪能都如愿以偿呢?她如果能向娘娘表忠心,自然只有享不尽的好处。”
“这第二回 放归,目前我尚且不能确定,指不定是两三年甚至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所以,你也别给她说得太过圆满,免得她太期待,日后反倒会失落难安。”张清皎道,“说来,仔细再想一想,母后这/调/教/人的功夫果然高明啊。察觉出她性喜热闹,便派她去她最恐惧的地方多走一走,可不是将她唬得想开了不少么?”
肖尚宫、沈尚仪也想到了这个细节,连连称是。她们都曾在周太皇太后身边侍奉过,对这位的性子较为了解,倒是并不知王太后是如何处事的。如今见识到了这位娘娘的手段,心中不由得感叹:能在万贵妃的步步紧逼之下,数十年如一日地熬到如今,没有被寻出任何错处,果然厉害得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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