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链答道:既然家学渊源为文武兼修,希望短时期内能入锦衣卫历练自己。通过熟稔锦衣卫的事务,能为皇帝陛下分忧。不过,锦衣卫并非他的最终目标。他日后更想驻守边防,成为一位能够调动兵马的将军,守卫边疆。
“国朝对外戚任官职可有限制?”张清皎看罢后,掩卷轻叹,“他们二人皆是一腔赤子之心,我真希望他们都能够如愿以偿。”据她所知,目前尚没有外戚出身却任实权高官的先例。除非开国之时那些以实权高官的身份与帝皇家联姻的家族——诸如中山王(徐达)便是一门两位实权国公,魏国公一脉居应天府(南京),定国公一脉居顺天府(北京)。
“虽无先例,但也并无祖宗成法有言,绝不许外戚入朝掌握实权。”朱祐樘道,“毕竟,这些年魏国公与定国公便一直是实权高官,亦是外戚。故而,只要有足够的能力,亦能顶得住旁人异样的眼光,缓缓升迁便迟早可实现他们心中所愿。”
“从武应当比从文更容易些罢。”想到言官们从未含糊过的笔刀子,张清皎便不由自主地替张鹤龄担忧起来,“鹤哥儿的想法倒是不错,可若想进户部,不经过科举这条路必然很艰难。可如果等他考上进士,却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了。”
“既然有近路,又何必舍近求远?”朱祐樘挑眉道,握住了她的柔夷,“只要鹤哥儿能考中举人,便可安排他入户部任职缺。毕竟眼下也不乏举人出身的官员,只是升迁得格外慢,且几乎都止步于五品罢了。可鹤哥儿不同,若是他能力足够,我破格提拔他又有何妨呢?”
“万岁爷也不怕言官弹劾的折子将乾清宫给淹了。”张清皎不禁笑出声来,目光流转间,带着浓浓的信任与依赖,“不过,咱们必须先说好——唯有鹤哥儿能力足够的情况下,才能提拔他。否则,若将他放在重要的职缺上,反倒是耽误了万岁爷与朝廷的事,便是不美了。拥有甚么样的能力,便可做甚么事、任甚么官。你我不过是替他留了一条升迁的路途罢了,不必拔苗助长,亦不必勉强为之。”
“好,听卿卿的。不仅鹤哥儿,延哥儿亦是如此,外戚家的子弟们也皆是如此。”朱祐樘道,“凡真正上进者,便可为官为我分忧。倘若是纨绔子弟,便是求到我跟前来,也只有门荫虚衔一条道。”
取得共识后,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便将答卷放下了。张清皎又问:“万岁爷今日格外关注这两张答卷,可是有甚么缘故?”
“我只是突然想到,祐杬也已经到该娶妻的年纪了。但我们兄弟之间却从未谈过这些,也不知他对日后有何打算,想娶一位甚么样的王妃。等他就藩,我们可能便再也见不着了。若不趁着如今仔细聊聊,或许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朱祐樘道。
听他提起兴王朱祐杬,张清皎颔首道:“我这些天正巧也在想此事。说不得等到咱们的孩儿降生之后,祖母与母后就该忙着这件事了。若想选取王妃,便少不得在民间采选良家子。可兴王(朱祐杬)、岐王(朱祐棆)、益王(朱祐槟)、衡王(朱祐楎)的年纪相差也不大,如果每人选妃都采选一回,难免有些过度扰民了。”
“倒也是……”朱祐樘沉吟片刻,“他们之间只差了三岁,三年之间若采选四次,确实不合宜。卿卿是觉得,只采选一次即可?但他们到底年纪差了些,祐棆倒勉强够成婚的年龄,总不能让祐槟和祐楎也都成婚罢?”
“虽然只采选一次,但大婚可照常举行啊。”张清皎笑道,“咱们前几朝不也有采选年纪稍幼的姑娘进宫的先例么?虽说都是给皇帝或太子准备的妃嫔,却也并不意味着不能作为王妃罢?选出的四位王妃,年纪大约也相差三四岁不等。兴王妃可在今年末或明年中与兴王大婚,岐王妃、益王妃、衡王妃可暂居光辉殿,等待大婚。”
“长居光辉殿,怕是有些不妥。”朱祐樘道,“倒不如让她们选完后便回到诸王馆内居住,即将大婚时再入住光辉殿。”这是给亲王准备的王妃,不适宜在宫里住得太久。即使光辉殿一直很特别,也须得注意些才是。
“万岁爷所言极是,倒是我疏忽了。”张清皎道,“那到时候便请祖母和母后派出可靠的女官,在诸王馆里照顾三位王妃。之后雍王(朱祐枟)等选妃也照此办理,相差三岁之内便一起选妃,拢共也只需再选两回就够了。”
“好,到时候祖母和母后提起来,我便与她们商量。”朱祐樘道,回过神来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卿卿不是该少操劳些么?怎么又开始耗费心神想这些了?你如今身子越来越重了,还须得好生歇息才是。”
“这些也不过是顺便想了想,不费甚么功夫。”张清皎比他更无奈,“万岁爷难不成希望我甚么都不想?做个木头人不成?”
朱祐樘叹了口气,遂俯身贴在自家卿卿的腹部,低声与孩子说起话来。左右不过是些“你娘怀着你太辛苦,可不许再闹腾她”,或者“你若是想折腾了,便先攒着,等到出世之后,爹陪你一起折腾如何”,亦或者“你娘性子多少有些倔强,爹怎么说她也不愿意听,若你觉得她身子受不住了,便提醒她一二”云云。
张清皎听着听着,只觉得与孩子絮絮叨叨这些的皇帝陛下分外“可爱”。罢了,这些傻爹般的言语便随他去罢,他高兴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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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日后,众人再度齐聚慈寿宫。张鹤龄和王链照旧在请安之后,牵着弟弟出去溜达了。只是他们出去了,他们家中的长辈却都留了下来——王家来的是王链的祖母、伯祖母、叔祖母与母亲,而张家因金氏告病,来的是姑母张氏。
王太后环视众人,笑道:“如何?重庆,嘉善,你们已经看过两个孩子的答卷了,觉得他们怎么样?”
重庆大长公主与嘉善大长公主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满意与肯定。她们不仅看过了自家准女婿的答卷,也互相交换答卷仔细看过了。不仅是她们,女儿周真与王筠,以及重庆大长公主的驸马周景、儿子周贤等都瞧过了,也都表示了认可。
于是,两位大长公主都点了点头,夸赞道:“确实都是好孩子。”
“既如此,那这两门婚事——”王太后又望向王家人与张氏,“当可定下来了罢?”
两家都纷纷颔首,这种时候,张清皎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她在坤宁宫召见张鹤龄,低声问他对于此事的打算的情形:“你对这门婚事,当真觉得满意么?”她可还记得呢,当初说起此事的时候,他脸上皆是满不在乎之色,显然是打算将此事敷衍过去了。可这才过了几天呢,他竟然就改主意了?莫非确实是见过了王筠小姑娘后,便对她生出了好感?
张鹤龄思索片刻,回答道:“我觉得她瞧上去面容可亲,性情应当不错。从她询问我的问题便能瞧得出来,她既负责任,又关爱自己的母亲,应该是一位娴静温和的好女子。仔细想想,咱们家如今也需要一位能立得住的女主人。最关键的是,能被姐姐称赞,想来她定有过人之处。若是错过了,怕我日后会后悔。”
张清皎摇首道:“这可是会与你相伴一生的女子,我的称赞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对她的感觉如何。而且,记住了,咱们家不兴甚么纳妾通房,她便是你此生唯一的伴侣,必须慎重作出决定。”
“姐姐放心,既然决定答应这门婚事,便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张家的家风,我也会好生维持的。若是真心喜爱妻子,自然不会想甚么纳妾之事——就像是姐夫和姐姐一样。”张鹤龄笑起来,“我也希望,我与妻子能像你们一般恩爱。”
至少,不要像爹娘那样,彼此完全不理解对方的想法,也不试图去理解,却生生地凑在一起成为了夫妻。最终一个为了保住地位给另一个纳妾,却终究是渐行渐远。他不希望这样过一生,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拥有这样的家庭。
作者有话要说:抓完虫,加了个小尾巴~
第255章 公主受封
王家王链与重庆大长公主之女订下婚事, 张家张鹤龄与嘉善大长公主之女订下婚事——消息先后传出之后, 令京城勋贵外戚内眷们都大吃一惊。毫不夸张地说, 绝大多数勋贵夫人都无法理解两位大长公主的选择。就连周太皇太后听说后,也忙不迭地将重庆大长公主召进宫来询问此事。
“母后放心,不仅是我看中了王家那孩子,驸马与贤哥儿也都瞧中了他, 都觉得很是不错。虽然他家暂时没有爵位,但以皇帝的性情, 封爵不过是迟早的事。他是嫡长孙, 爵位日后总会落在他身上的。”重庆大长公主知道周太皇太后最关注的是什么, 自是赶紧将最关键的门第身份问题指了出来。
周太皇太后沉吟片刻, 点头道:“你说得是, 皇帝确实不会慢待了王家,封爵或许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不过,京中的勋贵那么多, 传承百年的公、侯、伯也并不是没有,你怎么不往这些人家看看呢?”
“母后,上回皇帝生辰宴上我不是都说过了么?早已经都打听过了,那些人家并没有合适的子弟。若非嫡脉子弟,嫁了旁支才更是自降身份呢。别的不说,王链往后可至少是‘伯’, 且人品相貌俱佳。这样的好女婿,怎么能因他家是外戚而错过呢?”重庆大长公主道。
周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你皇嫂的侄孙,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孩子了。唉, 早知你只看人品不看身份,周家的几个孩子便先不成婚了,怎么也得给真姐儿留着才是。无论如何,周家都是自家人,必定会将真姐儿当成自家闺女一样疼爱。王家……到底隔了一层,嫁过去未必会像周家那般自在。”
重庆大长公主自然不会直言,她对母家的行事作风与那群纨绔子弟都是看不上的。她深知,在周太皇太后眼里,娘家人是千好万好,即使她是亲生女儿,她也不可能容她直言周家人有什么不妥之处。因此,她只是笑了笑,道:“母后忘了么?都说同姓不繁,单只都姓‘周’,真姐儿便不可能嫁入周家。”
“明明只是同姓罢了……又不是甚么同族的亲戚……”周太皇太后皱着眉,显然是对这条古训觉得非常不满。顿了顿后,她又漫不经心地提起了张家,“嘉善怎么突然看上皇后的弟弟了?”
“那也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年纪尚小,但进退有度、举止稳重。”重庆大长公主道,“嘉善比我更心急些,自然是不想错过这等好女婿的。”仔细说来,她们最为感慨的是皇帝给弟弟们挑伴读的眼光。若家中还有女儿,指不定她们会将目光放在剩下的那些文华殿伴读身上。纵然其他人身份比不得张鹤龄与王链,但总归也不会太差的。
“婚期定在甚么时候?”周太皇太后又问。
“真姐儿说,仁和比她年长,等仁和出降之后再办婚事也不迟。”提起女儿,重庆大长公主脸上满是无奈与宠溺,“我向皇后打听过了,仁和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真姐儿的婚期最早也得是四月五月,迟则八月九月左右,端看有没有甚么好日子了。”
周太皇太后听了,笑道:“你啊,真是太宠着她了,竟然连婚期都听凭她做主。既然真姐儿都定在明年,想必筠姐儿应当会再迟两三年罢。如今的小姑娘竟都嫁得这般迟,许是你们都舍不得的缘故。”
闻言,重庆大长公主不由得略有些怅然:是啊,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的女儿,谁舍得轻易将她嫁去别人家呢?即使别人家样样都好,定然也比不上自家人更疼爱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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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张清皎正领着小姑娘们处置宫务。许是因刚口头上订了婚约,无论是周真或是王筠,似乎都颇有些不好意思见到大家。每每望见仁和长公主满是兴味的目光时,两人脸上便都泛起了羞意,扭开身子避开她的视线。
见状,仁和长公主禁不住笑道:“你们俩为何特意避开我?我甚么都没问呢!”
“一看你便有满腹问题……若是不小心与你目光对视了,指不定你便问出口了……”周真嗔道,“好姐姐,专注些罢。咱们可正在核算宫里上半年的账本呢,可是容不得出差错的。你这样三心二意的,皇后娘娘怎么能放心将账本交给你看呢?”
“我看你们才是时不时便出神呢。你们俩经手的账本,我可得仔细再审一遍。”仁和长公主道,转向旁边的张清皎,“皇嫂说是也不是?她们俩看过的账本,可得仔细做好标记,咱们之后再细细地看上两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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