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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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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见到“情敌”那一刹那所生出的微妙情绪已然无影无踪。皇帝陛下心里反倒是想道:如我和卿卿这样的夫妇,这世间能有几对呢?见我们如此恩爱不疑,旁人艳羡我们还来不及呢,称颂我们还来不及呢!

于是,皇帝陛下勾起唇角道:“既然你想潜心向学,不如留在京中?据朕所知,无论是兴济或是河间府,应该都没有太好的书院罢。京中倒是名师众多,沈峘和张纯就读的书院便极为不错。若是你有意,也可进国子监读书。”

孙伯坚有些惊讶,迟疑片刻才回道:“陛下所言极是。不过,草民还须得与家人好生商量,才能决定是否留在京中求学。”他还以为他听错了,皇帝陛下的意思莫非是:只要他愿意,就能安排他进国子监?!

张清璧也微微张大了双眸,禁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张清皎。这……虽然与姑父相比,安排进国子监也算不上太大的恩宠。可是,若是她的感觉没有错,皇帝陛下对夫君的态度明显有些微妙,显然是知道了定亲的事。天下间真有如此宽容大度的男子么?而且还是能够生杀予夺的皇帝陛下!!

张清皎眼眸微转,示意她安心即可:“万岁爷的恩情,我先替从妹和从妹夫心领了。他们二人尚且年轻,来京中求学这样的大事,还是须得问过长辈后再做决定。”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也觉得万岁爷所言极是。既是想求学,自然须得拜在最好的先生门下,方不至于荒废数年时光。你们回去后便好好考虑考虑罢,甚么时候想通了,便告诉爹爹或者鹤哥儿、延哥儿即可。”

“草民叩谢陛下与娘娘隆恩。”孙伯坚与张清璧立即跪下谢恩。

因着心情不错,朱祐樘又做主留张家在宫中用了午膳,这才放了他们回府。他心满意足地去了乾清宫处理政务,下午回坤宁宫后,便对张清皎道:“我方才仔细想过了,可给沈姑父安排通政司经历之职。”

“不知这通政司经历,是何品阶?”张清皎蹙眉问,“姑父初入官场,不适合太高的职缺。依我看,比照县丞的八品就已经足够了。”当年她听说沈洛的公公以举人之身谋得县丞的职缺,已经是很不错的出路了。所以,沈禄也可从八品开始封赏。

“这怎么能成?县丞算是实缺,而通政司经历是清水衙门的小官,二者不可以同品阶来比较。七品的通政司经历,方能与八品的县丞相比。”朱祐樘道,“其实,通政司经历最高者可升为从五品。不过,仔细想想,卿卿你绝不会答应,因此我才退而求其次。”

张清皎眯了眯眼:“万岁爷的意思是,封七品的通政司经历?哼,你可别诓我,虽说是清水衙门,但这可是京官。京官比外官至少高一个品级,外官调任京官,即使是同一品级都已经是升迁而非平调了。”

“……那是指实缺。”皇帝陛下有些心虚,但面上依旧是无比认真,“我诓你做甚么?通政司并无实权,便是外官想调任京官,也只想调到六部或督察院、大理寺等地,没有人想去通政司。”

“真的?”

“真的。”唉,想给卿卿的家人封个官职可真艰难啊,还得与卿卿斗智斗勇。

“好罢。”张清皎确实不曾听过通政司这个衙门,正七品也并没有突破她的心理预期,于是便接受了。只是,她对于皇帝陛下对孙伯坚的优待同样有些疑惑:“万岁爷真要将孙伯坚安排进国子监么?”

“他品性不错,才能亦属中上。若有名师指导,指不定打磨几年就能中进士了。到时候,我又得到一位不错的良臣,何乐而不为呢?”朱祐樘微微笑道,不经意间,顺口又道,“再说了,我还得谢过他的不娶之恩呢。若非他当年重病,我也遇不上卿卿,无法与卿卿成就如此美好的姻缘啊。”

这话听起来,确实逻辑自恰——张清皎再度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_^,看,我之所以和卿卿过得这么美满幸福,还得谢你当初的不娶之恩啊。

孙伯坚:= =……

张清璧:→ →

张清皎:╮(╯▽╰)╭

第302章 御马监事

虽说朱祐樘已经确定要给沈禄通政司经历一职, 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会直接下圣旨封赏。文官毕竟不同于武官, 不经过科举与吏部铨选而任官者, 通常被视为来路不正——犹如先帝时期盛行的传奉官之流,在官场中必定处处遭人轻视。

因此,为了沈禄未来的官途着想,朱祐樘便让他先参加吏部铨选。而他私下与新任吏部尚书尹旻提一句, 只要沈禄才能不错,铨选的结果过得去, 便给他授正七品通政司经历。横竖这也不过是个清水衙门的职缺, 并非实权部门, 又是职卑位低的小吏, 不妨事。

长袖善舞的尹旻与性情耿直的王恕不同, 绝不会因着这点小事与他这位皇帝陛下过不去。如果换了是王恕,大概只会顶回来:这沈禄若有才能,通过吏部铨选必定能授官, 又何必劳动陛下特意与老臣提起此事呢?

果然,朱祐樘与尹旻提起这件事后,性子圆融的尹旻笑道:“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陛下放心,只要沈禄铨选的结果尚可,老臣便给他授通政司经历。若是他铨选结果优异,也可进入六部或者外放。在老臣看来, 他也不算是正经的外戚。只要才能出众,那便能为朝廷、为陛下尽忠,自然该放在最适合的位置上。”

朱祐樘摇首道:“尹爱卿能够冷静客观地看待此事, 其他人却未必能如此。无论沈禄才能如何,这回铨选,还是暂且让他任闲职较为合适。如考计出众,再给他迁转入六部或者其他衙门亦不迟。否则,人言可畏,朕与皇后以及张家、沈家都不想承担莫须有的指责。”

“老臣明白了。陛下与娘娘睿智通达,老臣甚为感佩。”尹旻道。其实在成化朝时,他与那时尚是太子的皇帝陛下并不相熟。当年被迫辞官,他曾以为自己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却不料,时隔数年,皇帝陛下依然记得他,竟将他召了回来,依旧重用于他。

此时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对皇帝陛下以及后宫那位皇后娘娘的好奇。陛下究竟是甚么样的性情?除去人人称颂的仁善之外,他必定还是果决聪慧的,否则这几年朝堂上下不会焕然一新。而最令人称道的,便是他对皇后娘娘的一心一意了。这样的深情,连民间男子都未必能做得到,但他却言行一致,在历朝历代的皇帝中当属异类了。

那皇后娘娘又是一位甚么样的女子呢?贤后?从皇帝陛下对她的尊重、宠爱与夸赞中,从各种带着她的痕迹的大事中,确实能推断,这也是一位善良敏锐且拥有大智慧的女子。她所行的那些事,已经足够称得上贤德之后了。

不过,帝后二人尚且年轻,谁也不知他们日后将会如何,更不知他们还会做出甚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尹旻觉得,或许自己也该派人适当接触接触低调的张家了。从张家人的言行举止之中,自然可窥得皇后娘娘的行事之风。

************

同一时刻,皇后娘娘正在坤宁宫书房里,亲自将一张巨大的空白宣纸铺在地上。仁和长公主、永康长公主、德清长公主跪坐在旁边的蒲团上,仙游长公主挽着袖子磨墨,周真和王筠一个碾碎朱砂一个碾碎石青。沈尚仪守在书房门口,肖尚宫守在婴儿房门口,戴义立在书案边,云安则拿着笔架。

“娘娘,御马监掌印太监王献来了。”听得外头的禀报声,沈尚仪道。

“让他进来罢,就等着他了。”张清皎道,瞧了瞧仙游长公主等人磨的墨,“好了,你们三个也辛苦了,都坐下罢。若是不习惯蒲团,便让云安搬几个矮墩过来。”仙游长公主等人都是熟知礼仪的贵女,自然多少也练习过跪坐,都摇摇首,径直坐了下来。

这时候,王献躬身进来了,行礼道:“奴婢王献,见过皇后娘娘与诸位长公主殿下。”他是首度参与坤宁宫议事,尚是头一回见到眼下这种场景,竟觉得颇有几分紧张,仿佛正在谋划甚么大事似的。

“来,你过来,立在云安旁边。”张清皎道,环视众人,“大家应当也知道,数月之前,万岁爷便已经将御马监交给我打理。不过,这段时日我都忙着照顾大哥儿,无暇分神。仁和也忙着婚嫁,大家都没有余裕。最近,我怎么都觉得这事儿不能再拖了,便将大家都召集起来,好好地商议商议此事。”

“说是商议,但嫂嫂应当已经有些想法了罢。”仁和长公主笑道,“不然,也不会选在这时候召集我们。其实不必商议,嫂嫂但说无妨。只要是嫂嫂想做的事,我们都会尽全力辅佐嫂嫂完成!”

“姐姐说得很是,我们都是这么想的。”永康长公主、德清长公主接道,互相对视一眼,“之前我们能力不足,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嫂嫂带着仁和姐姐忙碌。如今我们已经将该学的都学完了,想必也能帮得上嫂嫂的忙了。”

“请娘娘也让我们参与其中!”周真和王筠亦道,“虽然在娘娘身边的时日尚短,却也收获良多。即使我们能力有限,也想助娘娘一臂之力。”

“我也要帮忙!”仙游长公主年纪最幼,见姐姐们都争先恐后的,自是也不肯落于人后,“只要是我能做的,嫂嫂尽管吩咐我!”

见状,张清皎不禁笑了:“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若非想集思广益,让你们都来襄助,我也不会特地将你们都召集过来了。御马监之事是大事,一时间我一人也理不清楚。唯有你们都来帮忙,才有可能完善我的想法,最终将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都变成现实。”

“你们也很不必妄自菲薄。如同万岁爷有内阁、司礼监一般,你们便是我的内阁与司礼监。这样的大事,需要所有人献计献策,方能真正办成。你们一个个都是我的智囊,若有疑问或者对策,都只管直言即可。”顿了顿,她环视左右,“此时此地没有尊卑上下,大家畅所欲言便是。”

众人都应是,便听她道:“王献,你先来说说,御马监如今负责哪些差使。不必提禁兵、督军之流,只说与经济庶务相关的。”说着,她便从云安手中的笔架上选了三支笔,分别放在盛着墨汁、朱砂与石青的砚台上。

“是。回禀娘娘,御马监所负责的经济庶务,主要为内库的所有进项,以及诸多采办等等。所属的产业有许多,一则为草料场,专门为咱们京中各房牲口以及御马监所属的禁军马匹提供草料。草场在各处皆有,京畿便有三处,京外坝上也有数处,大小草场合计有十五处。”

张清皎用蘸着墨汁的笔,在宣纸上写下“草料场”三个大字,在下头用青色字注明“十五处”:“如此说来,草料场主要是为京中蓄养的牲畜提供草料,与牧马无关,是么?囿苑建成之前,所收取的草料能够养活所有的牲畜么?”

“回禀娘娘,太宗时期草场众多,养活各种牲畜绰绰有余。不过,不少草场后来都改为了皇庄,各处荒地也日渐稀少,都被开垦成了农田,不好再占地划为草场。宣庙的时候,草场的草料便已经无法喂养各房总计将近两万头的牲畜了。于是奉宣庙之命,御马监便将草料分派于河南、山东、北直隶等各地民户,从民户处收取草料抵税粮。”

“那囿苑建成之后呢?除了你们所属的禁军马匹,以及在京外所养的数百匹马之外,其他牲畜几乎都已经能靠着囿苑来养活了。草料依旧不能只靠着草料场满足所需么?还须得征用民户的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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