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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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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钟陵生事

原来, 朱祐樘前些时日命牟斌派出锦衣卫悄悄前往各藩调查, 锦衣卫们便日夜兼程赶往了诸王的封地。宁藩本便是此次调查的重中之重, 钟陵郡王所在的钟陵县更是锦衣卫打探的首要目的地。却不想,他们刚到钟陵县没有多久,钟陵郡王府便传出了丑闻。

当时,锦衣卫刚布置起来, 日夜监视钟陵郡王府,便发现府内似乎发生了甚么事。某一夜, 有两名宫人趁乱外逃, 他们便将这两名宫人带回住处仔细审问。两名宫人似是被吓坏了,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她们所言, 她们是钟陵郡王一位妾室钟氏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婢女。数日前, 钟陵郡王的爱妾刘氏与钟氏同一天生下儿子,刘氏之子因不足月夭折,钟氏之子却成活下来。刘氏因此嫉妒钟氏, 借口说钟氏巫蛊诅咒她,便将钟氏责打囚禁起来。

钟氏不受宠,而刘氏目前正是钟陵郡王最疼爱的妾室,因此钟陵郡王没有丝毫给钟氏做主的意思。王妃不忍心,派人前来阻止,刘氏便拿出搜罗出的假造‘罪证’说服了王妃。王府内没有人为钟氏说话, 钟氏竟被活活渴饿而死。

之后,刘氏又说钟氏所生之子命带妨克,是不祥的征兆。因此时接到了宜春郡王薨逝的消息, 此子恰好便生在宜春郡王薨逝那一天,钟陵郡王与王妃对钟氏之子的命格亦是将信将疑。趁着钟陵郡王和王妃前往宜春郡王府奔丧,刘氏便故技重施,饿死了钟氏之子。

为了斩草除根,刘氏连钟氏的身边人都没有放过。钟氏的亲信婢女,钟氏之子的乳母,皆被刘氏以与钟氏同谋的借口囚禁起来。这两名宫人只是钟氏院子里不起眼的下等婢女,趁乱逃了出来,这才保得了性命。

张清皎仔细看过了折子,眉头轻蹙:“这妾室刘氏,便是当年兴济县出身的刘氏女?”她简直无法相信,当时那名功利心有些重、怀着狡诈心思却也不敢轻易行事的少女,竟会变成一个手染鲜血的杀人恶魔。而且,她之所以杀人,仅仅只是因为嫉妒对方的孩子成活了下来。

“钟陵郡王侍妾众多,却只有一人姓刘,应当就是刘氏女无疑。”朱祐樘道,“她谋害无辜,杀死宗室子嗣,必须立即逮捕定罪。而钟陵郡王、王妃坐视她杀人,不加以阻止甚至连约束都不曾,是为帮凶,也须得一并审问清楚。”

张清皎垂下眼,叹道:“可惜了钟氏与那无辜的婴孩,也可惜了那些被她残害的宫人。”那孩子想来应该刚出生没多久,刘氏怎么下得了手?!连基本的人性都已经丧失殆尽,这刘氏根本不配为人!

“卿卿,事已至此,也只能为钟氏与其子主持公道,方能抚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朱祐樘柔声道,“我已经吩咐牟斌带锦衣卫赶往钟陵县,将钟陵郡王府上下所有人等都拘捕来京,以备三司审问。相信这一番询问,必定能问出不少罪责来。”

“……”张清皎长长叹息,“许是因为咱们也有了孩子,我真有些不忍心听到这些事。万岁爷之前说是好事,这也确实给咱们带来了机会。可一想到钟氏与那无辜的孩子,我便替他们觉得惋惜。明明不过是后宅的争宠,最终却闹出了人命……”

“那也是钟陵郡王性好渔色,纳了太多妾室的缘故。”朱祐樘道,“若想内宅平静,便不能有太多的女人。先帝时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他只有万氏一人,万氏也没有理由戕害别人。”他并不是为万氏说话,只是不经意间想明白了而已。说到此,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而我只有卿卿一人,日子才过得平安喜乐。”

“既如此,为何不能限制宗室纳妾?”张清皎望着他,“一则,限制纳妾,日后如刘氏钟氏这样的惨事才不容易再次发生;二则,因着妾室人数有限,宗室也不能以娶妾为名扰乱当地民众的生活,亦不能借故与当地豪富官吏联姻。”

“三则——万岁爷可还记得,咱们家的宗室如今已经有多少人了?我们曾经看过玉牒,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数千人之巨。光凭着国库养活这数千人,已经是极为沉重的负担了。我记得万岁爷曾经说过,想改一改藩屏之制。不希望兄弟之情疏远,不希望孩子与咱们分隔两地,更不希望助长宗室的野心,不希望他们生乱,也不希望国库入不敷出,养不起那么多宗室,也无法赈济民间的灾荒,连边疆的粮草都须得拆东墙补西墙。”

“宗室数目太多,子嗣繁衍太盛,亦是不安定的根源。国库负担不起他们的生活,他们便会绞尽脑汁欺压民众,更会想方设法地与兄弟子侄勾连,行不法事。万岁爷,宗室繁衍确实很重要,但若是毫无节制地繁衍,于国朝有害而无益。”

朱祐樘皱紧眉头:“卿卿说得有道理,我很认同。”他本便不觉得一个男子需要纳那么多女子方能满足其欲,为了繁衍子嗣而广纳后宅,不过是男子放纵自己的借口罢了。瞧瞧他,守着自家皇后,过得不知有多舒坦。他也不觉得子嗣众多方是福气。有那么多孩子又如何?做父亲的若不能关照爱护每一个孩子,任孩子受尽委屈与苦楚,倒不如膝下只有两三个孩子,好好教养得好呢!

“只是,仅仅以钟陵郡王一例,恐怕不足以说服群臣。”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了甚么,问怀恩道,“戴先生,朕依稀记得,仿佛有御史参奏某一藩子嗣众多,恐有虚假冒名之嫌?”他当时因瞧见了锦衣卫的折子,就将那封只看了开头的折子放下了。

“是。”怀恩低声对旁边的萧敬说了几句,萧敬便亲自带着小太监回了乾清宫将那折子取过来,“老奴记得,是巡抚陕西都御史杨澄等上的折子。说是晋府庆成郡王的子女累计已有九十四人,他们认为其中必定有收养异姓子冒名宗室者,也有贱奴所出冒充良妾子者。”

朱祐樘与张清皎被“九十四”这个数字给惊呆了。历朝历代,他们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代宗室竟然生了“九十四”个儿女!若是让庆成郡王这么生下去,光是养活他们一府的人所用的禄米,就已经足够皇宫大内这一大家子人的用度了!更不必说,他们这一家,顶得上多少藩王家啊!

“九十四……万岁爷,如果这九十四人,男子皆封镇国将军,女子皆封县主,那——”张清皎觉得,自己隐约间已经听到了国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这可不是九个人、十个人,而是九十四个!这九十四人如果再繁衍下去,只需一代,少说也能翻个四五倍!!再过一两代,光是他们一府的人,便能顶得上目前所有宗室的数量了。

朱祐樘回过神来,皱眉道:“御史所言有道理,必须查清楚这九十四人的身世,确定他们确实是王妃、夫人以及良家女子所生,才能上玉牒。”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国库白白养这么些只知道不停生孩子的闲杂人等!!

“这庆成郡王府曾有冒领禄米的先例,因此杨御史等人才会怀疑他们为了禄米便多报子嗣,混淆宗室血脉。”怀恩又道,“杨御史在折子中建议,让礼部限制郡王及以下宗室的妾媵数量,查清楚各藩宗室的子女是否王妃、夫人与良家女子所生。如有贱籍女子所生者冒领禄米,便追缴回来,以儆效尤。”

“很该如此。”朱祐樘从萧敬手中拿过折子细细地看了看,又给张清皎也瞧了瞧,“庆成郡王一例,钟陵郡王一例,已经足够命礼部将宗室婚配的礼制改一改了。必须限制他们纳妾的数量,否则必定会生乱子。”

“仅仅只是郡王以下?”张清皎挑眉,“亲王便不必限制么?”

“目前两例都是郡王,不宜提亲王,否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朱祐樘道。他当然也知道,养活亲王更是不易。亲王之子封郡王,禄米多,待遇好,比郡王之子封镇国将军可难养活多了。不过,眼下亲王与郡王毕竟少些,郡王以下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等数量才是最多的。

他思索片刻,在折子上批道:礼部会同宗人府查证各藩宗室子嗣出身。如有违例者,追回所冒领的禄米,并将贱籍子女所封爵位都尽数收回。同时,罚没家主一半俸禄,以示警戒之意。另外,若有滥收子女冒领禄米者,将养子女发还家中,追回禄米,且再罚没家主一半俸禄。

至于郡王及以下宗室的妾媵究竟以多少之数为合适,礼部与宗人府仔细商议再回奏。确定妾媵数目后,郡王及以下所有宗室都须得遣散多余妾媵。如查出有违例者,罚没家主一半俸禄作为惩戒,违例妾媵所出子女皆不得册封。

折子批复完后,萧敬便赶紧亲自送去了礼部。帝后二人回过神来,这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了。原来,他们赶着处理钟陵郡王府与庆成郡王府的两桩事,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尚食局准备的午膳早就呈上来了,几乎都已经放凉了。

“启禀万岁爷、皇后娘娘,臣已经命人重做午膳——”尚食行礼道。

“不必费事了,将这些凉的都端下去,稍后热一热,赐给戴先生与萧伴伴等人罢。”张清皎瞧见桌上还有煨着的七八样汤水以及清蒸的菜式,便亲自给朱祐樘盛了乳鸽汤,“我与万岁爷胃口都小,这些菜本便吃不完,就这么些已经尽够了。”

若按皇帝与皇后的排场,他们俩一起用膳,尚食局与御膳房至少得准备上百道菜。不过,谁叫他们俩都奉行节俭呢?好不容易才将菜肴减到了十来道,而且菜肴的量也减小了许多。饶是如此,两人也都用不完,每回都将膳食赏给了身边伺候的大珰、女官以及宫女小太监们。

唔,说不得,他们的膳食还能再精简一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弘治五年,因为庆成郡王的子嗣太多震惊了朝野,所以改了宗室郡王以下的妾媵婚配,给亲王之外的所有宗室都额定了妾媵的数目。╮(╯▽╰)╭,陛下为宗室的计划生育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ps.钟陵郡王府这桩事儿也是史实,但发生在弘治九年。

我先挪过来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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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磨刀霍霍向宗室,藩屏这件事铺垫了这么久,是该先动一动了

第318章 押送进京

数千里之外, 先前满口皆是愤懑的一群人再度聚在了一起, 脸上多了几分紧张与谨慎之意。他们本以为藩国天高皇帝远, 根本不必惧怕那位远在京城的年轻人。可谁能料到,藩国境内所发生的大小事,竟仍然在皇帝的掌控之中?莫非锦衣卫当真如此来去无踪?在他们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搜罗了各种消息?

“如何?见着老三了?”一人迫不及待地问。

另一人平静地答道:“在临走之前, 总算是见了一面。他的精神倒是不错,还说不过是受那个贱妇的牵累而已, 定然不会有事。毕竟他确实没有杀人, 只是并未安顿好后宅, 怎么着也不可能罚得太重。不然, 皇帝如何向我们这些宗亲解释?”

又一人冷哼了一声:“都是他自作自受!谁让他将那贱妇宠上了天?之前还听那贱妇的挑唆, 一门心思的想与皇后为难……依我看,即使那贱妇这回不闹出事来,他迟早也会被挑唆得头昏脑涨, 下回指不定又折腾出事来!哼,沉迷女色果然误事!”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回的教训,他以后应当会收敛不少。至少,不会再被一个女子耍得团团转,也能用些心思好好地理一理他的后宅。”

“他的那些属下呢?可有人约束?可别因着一时太过紧张, 闹出甚么事来。原本咱们的人手上回便折进去不少,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如果因着他的缘故,将剩下的人都折去了, 那咱们数十年的谋划可就彻底毁于一旦了。”

“这你们都不必担心,他已经将他那些属下都暂时交给了我来安排。这一回,所有人都务必冷静,稍安勿躁。如果你们希望为子孙后代着想,便安生着些,别再闹出甚么事来。听说皇帝年后要派御史和锦衣卫前来各藩,虽不知他们的目的是甚么,但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你们可都明白了?”

待到他们悄悄散去的时候,有两人落在了最后。其中一人犹豫半晌,忽然问:“大哥,我还是有些想不通。为何明知老三不过是约束不力,皇帝却依然命锦衣卫将他与全家上下所有人都带进京城?这分明便是不打算轻轻抬手就放过他。皇帝……真没有别的意思?莫不是……他发现甚么蛛丝马迹了罢。”

被称为大哥的中年男子沉默片刻:“之前京城那件事,应当没有留下甚么证据。若说发现线索,或许也应该是后来刘家在兴济县中伤皇后声名,锦衣卫顺藤摸瓜,查到了刘氏头上。如果这件事查出来,老三确实脱不开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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