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兄妹二人皆沉浸其中,张清皎自是不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索性也给小闺女一些墨汁颜料,随便她在纸上盖手印儿。小家伙顽得可高兴了,仅仅是盖不同颜色的手印脚印,便能顽两三个时辰。待到朱祐樘回来的时候,不仅瞧见了一只乌黑的皮猴子,还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小猴子,顿时便乐了。
“你只顾着乐,可不知道,咱们家闺女一直都想尝尝那些颜料的滋味。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教人看住了她。”张清皎笑道,“下回不教她顽颜料了,便用花碾碎了的汁液给她顽罢。都是能制成胭脂香粉的,还能做点心吃的,想来她吞下去也没事。”
“像她这样的年纪,便是不管拿到甚么都想尝尝滋味的。”朱祐樘道,丝毫不嫌弃地将两只小猴子搂起来,完全无视了自己身上沾染的墨汁与颜料,“眼下没有花,只能等开春的时候再让百工坊研制。”
“怎么样?今儿头一天上朝,案头上有没有一堆折子,说咱们上元出游观灯的事儿?”
“说来倒也奇了,竟是一张折子也不曾提到此事。就连王先生上的折子,也是中规中矩的跟着大家说,大哥儿该出阁读书了。按理说,以他的性情,不该像西涯先生(李东阳)那般变通,至少该像木斋先生(谢迁)一样,拐弯抹角地说几句才是。”
“想来应该是有人劝住了他。”张清皎道,目光微微一动,“说起来,当日见王先生身边跟着几位青年,不知哪一位是万岁爷上回召见过的才子王守仁?”她其实那天晚上便有些好奇了,扫了那几个青年好几眼,只是怎么也不能将他们与后世流传的画像联系起来。后来又觉得贸然问起王守仁有些奇怪,便一直都不曾细问。如果那天真的意外见到了王守仁,那今天就算是听得被弹劾的消息,也算是值得了。
“卿卿还记得王守仁与李兆先?”朱祐樘想了想,“当时他并不在王先生身边,应当是走散了罢。王先生身边的,应是他的二子、三子与幼子。”
张清皎略觉有些遗憾,但仔细想想,见到了王华与他的儿子,四舍五入也等于见到王守仁了。毕竟,他可是王守仁的亲爹,他儿子是王守仁的嫡亲兄弟,一家人怎么也该长得有些相像。只是……还是不能将他们和画像联系起来。
“王守仁上回会试落榜,这一回苦读三年,应当不会再名落孙山了。”朱祐樘的目光落在了怀里的黑皮小猴子身上,“有他这样的年轻翰林在,大哥儿便是出阁读书,应当也不至于觉得没有任何乐趣。”
“若是他与大哥儿投缘,许是能像你与西涯先生、木斋先生那般,成就君臣师徒的佳话。”张清皎勾起唇角。她并不知道历史上,自家儿子的先生究竟是哪一位。但帝皇的先生从来都不止一个人,而有王阳明当先生,能接受阳明心学的教导,她又何愁儿子不会成为一位合格的皇帝呢?
作者有话要说:娘娘:不管怎么样,王阳明必须是我儿子的老师。
陛下:我也挺喜欢王守仁。
阳明:???
杨廷和: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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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杨廷和没有甚么不满——唯一的不满是,为什么要选朱厚熜啊啊啊啊啊!虽然确实宗室里近支的没有太合适的,可是让孝宗一脉绝嗣,我就是难受!!
第395章 宗室离京
这几日, 不仅帝后关心大胖儿子的教育问题, 以内阁为首的一群老臣亦是百般劝谏, 希望太子殿下尽早出阁读书。朱祐樘虽没有等来弹劾他出宫的折子,但想让他家儿子正式启蒙读书的折子亦仍是沉甸甸地压满了案头。
对此,内阁首辅徐溥道:“太子殿下已经五岁。便是寻常人家,五岁的孩童也该启蒙了。”
“五岁不过是算的虚岁罢了。”朱祐樘摇摇首道, “四个月前,他刚满三岁, 眼下尚是懵懂幼子。这么小的孩童, 顽性甚重, 又如何能离开父母, 如何能定下心来念书?再者, 若单论启蒙,皇后与女官也足以教他了。”
“陛下,启蒙宜早不宜晚。”丘濬曾是国子监祭酒, 对于教育问题更是无比坚持,“交给翰林来启蒙,难道不比皇后娘娘与女官更适合些?臣等家中的子弟皆是这个年纪开始读书,愈是孩童心性,便愈应该以读书来静心才是。”
“不,朕反倒是觉得, 由皇后来启蒙更合适些。”朱祐樘仍是坚持己见,“大哥儿如今正是坐不住的时候,若不通过皇后渐渐磨一磨他的性情, 他恐怕不容易适应规规矩矩在文华殿读书的日子。与其让他每日在文华殿里苦熬,倒不如先顺着他的性子。等到年纪再大些,性情稍定,再出阁念书也不迟。再者,朕当年亦是六七岁出阁读书,并不耽误甚么。”
“那是——”丘濬一时情绪激烈,险些没能控制住言辞。若非徐溥与刘健均看了他一眼,他差点就将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不是因着先帝没早寻着陛下么?若是早知道陛下的存在,能将陛下从万贵妃手底下护住,又何至于匆匆立了太子?立了太子之后,先帝不是立即精心挑选先生,让陛下赶紧出阁读书么?
朱祐樘淡淡地瞥着他,仿佛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但皇帝陛下仍是温和如旧:“此事诸位爱卿不必再提了。朕心中早有打算,至少须得等到一年后,才会考虑让大哥儿出阁读书。你们若是明年上折子,指不定朕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见皇帝陛下心意已决,徐溥等人亦只得暂时放弃劝谏。他们正要告退,旁边的西暖阁里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正是太子殿下。便听那奶声奶气的声音道:“我才不去文华殿呢!听着好没意思,也难怪叔父他们都不好好念书。”
“……”几位阁老足下一顿,心里头都有了些成算。等到从乾清宫出去后,他们便将谢迁、李东阳、王华等担任文华殿讲官的同僚都唤了过来,与他们提起了太子殿下出阁读书之事。就算皇帝陛下打算明年让太子殿下读书,他们如今也该想想该如何筹备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他说出“读书没意思”之类的话罢。否则以陛下的爱子之心,必定会对翰林院感到十分失望。
朱厚照并不知晓,阁老们为了他的教育问题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他最近终于靠着主动给自家娘绘制成了“外祖家闺房舆图”,得到了一匹果下马的马崽。果下马本便生得矮胖圆滚,小马崽更是小巧玲珑,与一只大些的狮子犬也没甚么区别。
朱祐樘与张清皎都告诉他,这匹果下马的马崽交给他来照顾。若是小马崽长大了,他便能学骑马。小家伙并不知道“果下马”究竟是甚么品种,一心梦想着它长大后就会成为叔父和舅舅他们骑过的高头大马,每天见着马崽便恨不得扑过去喂它吃食,带着它遛弯,盼着它赶紧长大。
为了能够好好照顾马崽,他甚至会主动询问张延龄和朱祐梈等人,该如何喂养小马。这可让几乎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自己的马的二人愁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朱厚照有些失望,觉得他们俩都不是真正爱马的人,更不是真正懂马的人。
受到四岁孩子鄙视的张延龄和朱祐梈奋发图强,打听了不少如何照顾马的经验。张延龄还特地去了一趟囿苑,仔细问那些豢养果下马的太监。两人再度见到朱厚照后,便毫不吝啬地将这些都告诉了他,这才得到小家伙的刮目相看:“我就知道,八叔和小舅舅肯定懂!”
两个半大的少年顿时心里美滋滋的:“走,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小马崽!”
“好呀。不过,我不能一直陪着它,今天我还有别的事要干呢。”朱厚照道,“娘昨天问我,已经开春了,宫后苑和西苑里哪些花草哪些树木长了芽开了花,我正要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呢。”
“这才一月末,哪有多少花草树木发芽开花?”张延龄愣了愣,“不如再等几天瞧瞧?”
“不行,这几天发芽开花的和之后发芽开花的,肯定不是同一种。”朱厚照认真地道,“我也想知道,这么冷的时候,除了梅花之外,还有哪种花开着。”其实,这个问题原本是妹妹问的。她看见角落里的梅瓶一直插着梅花,想换一种别的花儿,娘这才让他这个当哥哥的来想办法。
张延龄与朱祐梈顿时无言以对,心中不免暗想:他们在小家伙这样的年纪,怎么就没想过这么些事呢?每天都只顾着顽耍和吃食,哪里知道要照顾小马崽,还知道应该四处走一走、看一看?无论是画舆图也罢,看花草树木发芽开花也罢,都是他们从未做过的,但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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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前来京城受奖赏的宗室便陆陆续续地递折子,打算启程回藩国。封地较近的宗室们不打算走水路,趁着如今稍稍回暖了些,便已经动身了。满朝文武都盯着这群宗室的动向,见众人都没有长久留在京中的意图,均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几乎每日都听朱祐槟提起哪位宗室打算何时走,或者已经准备好行李随时启程,崇王朱见泽自然也不可能安然地在京中待下去。他知道,群臣虽对远支宗室也颇为关注,但最关心的无疑仍是他的动向。若是他稍有一丝犹豫,不知会被那群言官想象成甚么模样。唯有行事举动都干脆利落些,方有下一回进京,方有下下回进京。
接到崇王恳求离京返回封国的折子,内阁所有人都心头大定。朱祐樘看过这张折子后,便召见了崇王。朱见泽来到乾清宫,向他行礼,便被他扶了起来:“本该留六叔在京中多住些时日,侍奉祖母膝下。但祖宗规矩到底不能不从,朕心中实在为难。”
“能有机会见着母后,便已经是臣此生之幸了。”朱见泽叹道,“幸而陛下想出了这样的好法子,不仅能真正增进宗室的亲亲之情,亦能全母后与臣的思念之意。陛下的孝慈之心,令臣钦佩,更令臣感激。”
“咱们是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每每见祖母思念六叔,又见六叔苦求回京为祖母侍疾,朕心中如何能不感触万分?”朱祐樘无奈道,“六叔也知道,朕的二弟兴王祐杬已经就藩将近一年了。直到如今,朕仍然无法接受他已经相隔千里的事实,时不时还觉得他就住在京城里,只要朕愿意,随时都能召见他。”
“可回过神来却发现,短时期内,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从前那般与他相见。自家兄弟骨肉,竟是生生地被分隔开。若不是靠着奖赏一事,朕许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他了。虽然祖宗立下规矩,确实因着藩屏之重,但骨肉至亲离别亦是一种煎熬。”
“确实如此。”朱见泽接道,满脸皆是黯然。
“只要想到底下这群朕看着长大、几乎将他们都当成儿子来养的弟弟,亦会像祐杬那样迟早离开京城……朕便觉得心如刀割。”朱祐樘苦笑着摇首,“顾全了祖宗旧制,又有谁来顾全朕心中的痛苦呢?”
朱见泽心有戚戚焉,连连点头:“只是,世间安得两全法?”
“是啊,哪里有那么多两全之法?”朱祐樘道,“朕绞尽脑汁,也只得了奖赏这一策。便是因为想着,等到日后获得奖赏的亲眷多了,迟早大家都能在京城相聚。可每年在路上来来回回,不仅耗费时间与精力,也会靡费不少银两。此事终究不是万全之策,还须得好生想一想才是。少不得,须得六叔也帮着朕出出主意了。”
朱见泽怔住了,回过神来方赶紧道:“臣明白,陛下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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