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甚么时候让娘娘在文书上用印?”周经捋着胡须问。
“着什么急?”朱祐樘瞥了瞥他,“往常督运各地漕粮的时候,也不见你们户部着急成这样啊。”南方缴纳田赋通常分作两趟,一趟在早稻收割后,一趟则在晚稻收割后。不过,因着晚稻的收割时间往往是九月末十月初,待到各地田赋交上来之后运河已经封航不通行了,故而往往在次年三四月份再往京城送。
“若是催一催就能赶在年前运来漕粮入库,微臣自然会不遗余力。”周经道,“皇庄田赋不同,这不是能从北直隶、山东以及河南等地皇庄直接调运么?”
朱祐樘微微一笑,让何鼎捧着文书去坤宁宫走一趟。户部想从皇庄调用粮食,自然得由坤宁宫用印放行。他让人专门给自家皇后做了两方小印,一方用于皇庄事务,一方用于皇铺事务。虽比不上皇后玺印的分量,但这两方金印上的字“皇后之印”却是他亲自写就,让人照着刻的。字迹略微有些不同,皇庄与皇铺都只认其中一方印。
不多时,何鼎便捧着文书回来了。周经看着文书尾部的两个红印,喜不自胜地赶紧回去了,脚下如同生了风。回到户部后,他就亲自点了皇产清吏司底下的几个小吏,让他们携着文书去一趟御马监,赶紧将文书上的田赋与商税都纳入国库。
几个小吏看着文书里的数字亦是激动不已,简直是与有荣焉,挺着胸膛就出去了。有人好奇地打听皇产清吏司第一年能缴纳多少田赋商税,便被这数字吓住了。不多时,这数字就传遍了十三清吏司,自是有人质疑、有人嫉妒。以往主管浙江等富庶之地的官员是最为自豪骄傲的,却不想他们的名头竟然隐约有被撼动的可能,当下就有人说起了酸话。
周经听说后,勃然大怒,将十三清吏司的郎中、员外郎以及主事等人都唤过来,把誊抄了一份的皇产清吏司文书扔给了他们看:“以老夫看,你们是太清闲了,做的账目一塌糊涂不说,还有空闲与那些个长舌妇似的嚼舌头!等到你们做出来的文书能像这份文书一样简洁明了,再来挑皇产清吏司的错也不迟!!”
这些或无辜或不无辜的官员都被斥责得涨红了脸,哪敢再言语?有些人默默地看了那份文书,心里又惊又愧,转回去就认认真真照着做,不会做的还虚心去皇产清吏司请教;有些人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还是愿意学,只是宁愿自己钻研也拉不下脸面去问别人;更有些人心怀怨气,满腹都是怨言,自然不愿意辛苦再做一份文书,索性便敷衍了事。
周经将这些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暗叹:若是再多几个张鹤龄,将那些不顶事的家伙换掉,他不知道有多省心。呵呵,回头他必须给吏部说清楚,凡要进户部的官员,必须先去皇产清吏司学上一年半载。若不能潜心将张鹤龄的能力学个两三成,进了户部也是给他添乱子。
转眼就到了年关,户部这回送上来的文书果然简洁漂亮,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朱祐樘看得欢喜,随手就将这些实用的文书分发给了其他几部:“作文书理当如此,朕想看的不是花团锦簇的文章,而是实事。就事论事即可,朕看得方便,下头也不必绞尽脑汁地想些好听话。等到朕想看花团锦簇的文章时,你们再写亦不迟。”
除了礼部之外,吏部、工部、兵部、刑部都觉得好。不过,户部的文书格式未必适合他们,他们便回去仔细想想自家部门的文书应当怎么写才更条理分明。唯有礼部坚持他们绝大部分文书都必须遵循礼制传统,半点都轻忽不得。
朱祐樘便让他们将不同的事分割清楚,各种典礼场合用的文章自然该引经据典,但说实事的文章大可不必如此。礼部尚书见其他五部都已经改了,认为自家若不稍稍改一改,陛下难免会觉得他们太过迂腐,便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经过这一番改变后,朱祐樘不禁觉得轻松许多。他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张鹤龄,更归于他家卿卿。趁着年节,他从私库里挑了不少珠宝,让银作局紧赶慢赶打了好些头面首饰,全都送给他家皇后。
尽管三五不时就能收到礼物,张清皎仍是很高兴。宫中宴饮的时候,她便用了整套新头面,惹来仁和长公主等的瞩目。姑嫂几个笑盈盈地交流了对于头面首饰的喜好,转天便都戴上了符合时节的新饰品,再一次推动了京中的首饰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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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过后,朱厚照终于接到自家小王先生写来的第一封信。他拆开来仔细看了许久,反反复复地揣摩着其中的几个片段,忽然对好不容易才哄回来的小伙伴杨慎道:“我也想开始练兵。”
杨慎皱了皱眉:“连你练习骑射都会引来争论,更不必提练兵了。”
“放心,我先与爹娘提一提。”朱厚照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他们答应,便会帮我想法子。唉,小王先生不在,只有你与我一起讨论兵法韬略,总觉得没有甚么进展。倒不如像小王先生一样,先想方设法地操练起来。若是能练出属于自己的兵士,日后再想更进一步,定然也更为容易。”
杨慎不似他这般乐观,沉默片刻道:“你终究须得记得,你的安全事关国本。”
“安心罢,我记着呢。练好了这些兵士,日后就靠他们来护卫我了!”朱厚照挥了挥手,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宫里。他自然不会突然提出自己要练兵,而是先将王守仁的信给了爹娘瞧,在旁边作不经意状道:“娘,小王先生用操练来代替徭役,还给这些民众提供每日的膳食,不算是违背了规矩罢?”
“当然不算。若是单服徭役,民众不仅得自己带口粮,冬日里冒着寒风干起活来既辛苦又慢,进展也必定不如预期。倒不如以防备鞑靼为理由,让他们多少学得一些自卫和自保的能耐。还能帮一些穷困的人家省口粮,让他们得以安然过冬。”张清皎道,“你家先生果然有急智。”
“不过,此事虽不算违背规矩,但若有较真之人上折子弹劾,也并非没有道理。”朱祐樘道,“他们会说,此举与练兵无异,他这是心怀不轨。就算并非心怀不轨,也违背了兵士该出自军户的祖宗规矩——不是兵士,又有甚么可操练的?”
朱厚照睁大眼睛:“他们怎么不想想,边户人家身处危机四伏之中,要是没有自保的本事,每年怎么熬?就算咱们边防兵士再强,也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难道这些人家遇到鞑靼人就只能等死吗?与其事事靠着兵士,倒不如靠自己呢!”
“是啊,边疆更适合全民皆兵。若是民风不彪悍些,如何能在那些地方安然生活下去?在那样的环境下,注定了他们不能做群狼环伺之下的羊群,反而必须成为比饿狼还更凶恶的猛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张清皎接道。
朱祐樘失笑:“我不过顺着说一句,你们俩倒是都争先恐后地替他说起话来了。”
“这不是怕爹你误会小王先生嘛。”朱厚照嘟囔道。
张清皎清咳一声:“我只是觉得,全民皆兵的想法有道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以保证本篇更新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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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开始练兵
朱祐樘原便有心栽培王守仁, 自然不可能坐视他被言官围攻。见自家卿卿和大胖儿子都替王守仁担心, 他便顺水推舟地答应母子俩必定会好好护着他。这时候, 隆庆州中发生的诸事也已经传到了京城,一直担心儿子胡来的王华险些气了个仰倒。
翌日一早,便有言官按捺不住跳出来弹劾。王华瞪圆了眼睛,顿时心急如焚。他有心想保护儿子, 阻止这个人以各种诛心的言论挑拨离间。可到底为人端方,实在是做不出扑上去拿笏板教训对方的举动来。
朱祐樘扫了他一眼, 见他脸涨得通红, 气得浑身颤抖, 难免有些同情。他并未继续听底下言官慷慨激昂地念完弹劾的折子, 直截了当地打断道:“王爱卿并非擅自行事, 朕早知他打算做甚么,也觉得他以役代赈的法子着实很不错。此事与边疆防务以及军户无关,只是他体恤贫苦农家无粮过冬罢了。”
言官们愣住了, 还想再辩驳几句,就听皇帝陛下淡淡地道:“怎么,直接煮粥赈济民众是善心是功绩,换一种方式让民众熬过寒冷和饥荒,在你们看来就是图谋不轨?以工代赈不是常有么?以役代赈有何不可?”
“但这种‘役’并非平常徭役……”还有人梗着脖子抢答。
皇帝陛下接道:“在朕看来,两者没有甚么不同。这也是一种教化之功,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民众受罪,囿于成见怎么也不肯教他们自卫自护的法子。救人一命,授人以渔, 比甚么都更重要。”
此事就这样平息了,王华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时,还有些难以置信,迷迷糊糊地就回到了翰林院。呆坐了半晌,他回过神来,立即怒气冲冲地磨墨提笔,给儿子写了厚厚一叠家信,从头到尾都在责备他太过鲁莽。等到写完信,他才恍然想起今日理应由他负责在文华殿授课,于是又紧赶慢赶地朝着文华殿去了。
朱厚照听说小王先生成功避过险境后,也松了口气。他刻意地捧着那封信,在爹娘跟前读了又读,仿佛这几页字就足够他回味数十遍上百遍似的。时不时他还会问:“这种法子能推行到其他边境地区么?费不费粮食?也不知道小王先生操练得到底好不好。爹,娘,你们不好奇小王先生怎么操练那些民众么?”
“练兵之法自有成例,你跟在他身边学了那么久,应该比我们更清楚罢?”张清皎笑道,“可愿意替我们答疑解惑?”
朱厚照见娘如此配合,赶紧滔滔不绝地回答起来。经过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铺垫,说完历朝历代的练兵之法后,他故作灵机一动:“爹,娘,我想跟着小王先生学练兵。他在隆庆州练他的民兵,我在京城练我的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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