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轻轻擦了一下,没关系的,”然而被打到的王太太却反过来安慰这个局促不安的小姑娘,“这是什么呀?”
“刀。”白星乖乖答道。
她反手摘下刀,搂在怀中,一动不动。
“这样呀,”王太太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她是真的有在听别人讲话呢。
白星忽然有些莫名的开心和雀跃,胸腔里一种暖和的情绪不断鼓胀。
她的眼底泛起一点细碎的欢喜,抱着刀乖乖坐好,腰杆挺得直直的。
有人要替自己梳头呀!
王太太刚摘下白星脑袋上扣的帽子,里面就嗖的涌出来一大团乱糟糟的头发,长长的卷卷的,像张牙舞爪的小兽。
她突然轻笑出声,“你的头发长得真好,又黑又密,水灵灵的。”
这是好事吗?白星不知道。但既然人家这样说了,应该是的吧。
于是她又有点高兴,落在地上的脚尖也忍不住一点一点的。
初升的阳光温柔洒落,晒得人暖洋洋的。
多好呀!
这么一大把黑亮的卷毛,都被粗暴地扎在一条皮圈里,似乎是某种动物的筋。
王太太小心地拆下,还是不可避免地拽下来几根头发。
“瞧你,对自己的头发这样不爱惜,痛不痛呀?”
虽然是在问白星,但王太太自己却皱巴着脸,秀气的眉头拧起来,仿佛疼的是自己。
白星赶紧摇头,见她在打量那根皮圈,马上主动道:“是鹿筋。”
她偷偷吸气,有淡淡的香香的味道。
这就是娘的味道吗?
她不清楚,只是觉得真好闻呀。
“自己做的?”王太太诧异道。
白星点头,小声嗯。
“这可真了不起!”王太太满脸赞许,又问,“也是自己打的么?”
白星用力点头,满头卷毛也跟着激动的抖啊抖,像阳光下的深黑色海水,闪闪发亮。
“呀,你可真厉害。”王太太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流露出真实的惊叹。
白星的心脏砰砰直跳,一种名为骄傲的情绪渐渐滋生,迅速蔓延。
“虎皮,”她有点不知该说什么,舌头微微打结,急忙忙道,“您要看看我的虎皮吗?真的很漂亮的。”
此时的她不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刀客白鹞子,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渴望得到长辈夸奖和肯定的孩子。
“还有虎皮?”王太太越发惊讶了。
见白星飞快点头,她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柔软起来,里面沁着某种奇异的光。
她忽然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心疼道:“很辛苦吧?”
还是个孩子呢。
这孩子的眼神清澈又通透,有点冰晶似的冷傲,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
可这样的人啊,往往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就像蛤蜊,一旦打开了就是软肉,一抓一个准儿。
眼眶胀胀的,鼻梁发酸,白星有些无措的想着,好奇怪呀。
分明习惯了的,这有什么呢?都是为了活着呀!可就是这么几个简单的字,却像一把神奇的钥匙,把她这些年单打独斗的委屈都释放出来。
辛苦吗?恍然,好像是……有一点的吧。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令她无法抗拒:温柔。
是温柔呀。
如春风,似细雨,没有一点儿尖锐的侵略性,像一颗柔软的圆球,轻笑着走来。你觉得不需要抗拒,也无从抗拒,可等回过神来,却愕然发现已然深入。
仔细想来,类似的特质并非单一。
自己的邻居,镇长爷爷奶奶,张大爷……甚至就连仅有两面之缘的卖牛肉的大叔和当初招呼自己吃羊肉面的面馆伙计,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类似的温柔。这种温柔不分对象,慷慨地敞开怀抱,第一时间接纳了自己这个外来客。
白星的头发实在乱得厉害,王太太先用手指帮她大略顺开,这才从头上取下发梳,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梳理。
时下女子流行梳高髻,好看,但也很容易乱,所以大家都习惯在发间插一把梳子,方便随时随地打理。
圆润的梳齿轻轻划过头皮,柔柔的,很舒服。
白星甚至忍不住眯起眼睛,微微扬起脸,犹如一只沐浴着阳光的小猫咪。
王太太觉得这可能是个很讨厌麻烦的小姑娘,所以也没有给她梳什么繁复的发髻,而是松松垮垮地编了一条四股麻花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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