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安看着她,目光一暗。
有些话,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同她说。
斟酌半晌,苏淮安道:“这张面具自是不同于你见过的那些,这人_皮面具算是葛云山西陵教的秘术,少有人知晓,其材质特殊难寻,且不溶于水火,戴上时完全瞧不出破绽。”
秦婈点头道:“难怪方才见你,我根本没认出来,还有,声音也不像。”
苏淮安道:“变音不过是简单的口技,许多戏子都会。”
秦婈拿着面具照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下,苏淮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别碰它,黏上了只有矾砂能卸掉。”
秦婈连忙放下。
她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由怔住,“怎么忽然这么严肃?”
苏淮安试探道:“永昌二十八年的事,还记得吗?”
永昌二十八年,苏菱九岁,苏淮安十二岁。
虽然年纪尚浅,但那一年的事,他们谁都不会忘。
秦婈点头道:“自然记得,阿娘就是在那年秋天离开的……”
听她提起母亲,苏淮安喉结微动,话锋一转,“那年年初齐军来犯,父亲带兵出征,你可还记得?”
秦婈想了想,点头道:“记得……我记得爹打了胜仗回来,得了许多赏赐,堆得库房都装不下了。”
恁时全京城都在传一句话——镇国公府,是大周的脊梁。
苏淮安好半天没说话。
提起苏景北,秦婈的表情不由变得凝重。
秦婈捏着人_皮面具,不安道:“你为何忽然提起这事?”
苏淮安握住她的手,道:“阿菱,当年镇国公府的战功是假的,苏家叛国,也是假的。”
叛国二字,秦婈的呼吸立马变得急促起来。
苏淮安一字一句道:“苏家代代都是忠臣义士,从未出过乱臣贼子,镇国大将军苏景北,在十一年前就战死沙场,以身殉国了。”
“那年得胜还朝的人不是他,是齐国的帝师,澹台易。”
“此后的招兵练兵,三王国本之争,以及那六万条命,皆是蓄谋已久。”
秦婈好似一个字都没听懂,“哥,你在说什么?”
“是哥没护好你,认贼作父整整十一年,害得你丢了一条性命。”秦婈并不知道,皇后崩逝这四个字,险些要了苏淮安的命。
话音甫落,秦婈犹如魂不附体,站都站不稳了。
她抬手握住嘴,人_皮面具掉落在地。
秦婈低头看,脑袋“轰隆”一声响。
她弯下腰将面具捡起的瞬间,答案呼之欲出,颤声道:“难不成……那个齐国帝师用的也是这个?”
苏淮安点头,“是。”
秦婈又摇头自我否认道:“不可能,这面具再厉害,也不过是个面具罢了,爹身高八尺,武艺高强,这怎能模仿?”
“阿菱,那齐国帝师不是一般人,他阴险狡诈,也有一身功夫。”苏淮安顿了顿,继续道:“他不是先盯上苏家,才有的这番谋划,他是先有的谋划,再根据自身的五官体魄,选中了苏家。”
“但这怎能骗过所有人!你我年岁浅便罢了,可爹爹身边有多少好友,还有阿娘,阿娘与爹感情深厚……”说到这,秦婈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嘴唇隐隐发颤,腿都跟着发软。
永昌二十八年春,“苏景北”凯旋,同年的秋天,镇国公夫人便因心疾去世。
往昔在她眼前重现——
那是个暴雨天,电闪雷鸣,苏景北在外练兵没有回府,九岁的苏菱惴惴不安,便从暖阁跑到母亲的淑兰堂去了。
那天镇国公夫人睡得特别早,院外的丫鬟似乎也比平时安静,苏菱不以为意,推开门便走了出去,地上有水,她还踉跄了一下。
然后就钻进了被窝,搂着镇国公夫人的胳膊便睡下了。
直至翌日天明,尸腐味入鼻,见母亲脸色发紫,她才察觉出不对。
她吓得失声尖叫,在镇国公府一圈一圈地跑,到处喊人,最后是苏淮安抱住了她。
尸体都硬了,大夫自然只能摇头。
晌午时分,仵作验过尸体,躬身遗憾道:“夫人这是心疾突发……还请国公爷节哀。”
苏景北跪在床前,蓦地哭出了声,当天整个人跟疯了一样……
后来又是论落魄了许久。
思绪回拢,秦婈重重地喘着气,抬眸看着苏淮安道:“倘若阿娘是他杀的,那他为何时常常对着阿娘的画像说话,他总是在问为何?为何?”
苏淮安下颔绷紧道:“澹台易此人自负过人,他能与阿娘相处半年之久,早就把苏家每个人摸透了,他之所以动了杀心……”
剩下的话,苏淮安到了嘴边,都无法说出口。
他没说,秦婈却懂了……
“原来,他不是在问阿娘为何要留他一人,而是在问阿娘为何会认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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