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回头看着养心殿彻夜不息的烛火,偏头与盛公公低声道:“陛下近来可召见过太医?”
盛公公叹了口气,“见是见了,但……”
陆则道:“但什么?”
“宁太医劝陛下罢朝养伤。”盛公公用左手拍了拍右手心,低声道:“陛下一日两朝还嫌不够,怎可能罢朝?诶呦陆指挥使,还是您去劝劝吧,奴才虽不懂朝中大事,可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眼下什么事能比龙体重要……”
陆则嘴上道了句别担心,但心里却明白的很,皇帝宵衣旰食,寸阴必争,一来是为了给大皇子铺路,二来,是他不肯放过自己。
皇帝对元后是怎样的感情,他陆言清比谁都清楚。
刚成婚那时,晋王殿下是整日在外面荡,举杯酌酒时提起夫人,也不过是嗤笑一声,“她入了皇家玉牒,居然还敢管我要休书?既然苏景北不教好她,那我就亲自管教她。”
一幅恨不得拿皮鞭训兵的模样。
然,管教管教着,就变成了,“言清,今晚就不去吃酒了,我才回京,先回府了。”
岁月漫漫,也不知是谁在管教谁。
雨一直不停,入冬就变成了雪。
盛公公不敢提翻牌子的事,温柔乡去不得,他只能换着法地给他做药膳。
眼瞧圆月高悬,盛公公躬身笑道:“年关将至,既然正逢百官休沐,陛下不如早些歇息?”
萧聿点头道:“去备水吧。”
养心殿内,炉中的安神香缭绕生雾,萧聿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幕四合,外面狂风骤起,拍打着楹窗。
萧聿蹙了下眉头,喉咙有些发干,哑声道:“阿菱,给我拿杯水。”
话音一落,便是一室的死寂。
他闭着眼,慢慢伸出手,去摩挲身边空荡荡的被褥,心如刀绞,空气都变得稀薄。
“三郎,外面起风了,我有点冷。”
“你别压我,太重了……”
“陛下可是病了?要不要唤太医?”
耳畔余音阵阵,人却是彻彻底底的走了。
他缓缓坐起身,眼眶通红地看向窗外,恍然觉得,那些藏在记忆里的习惯,犹如一把钝刀,磨得他生疼。
萧聿抬手遮额,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阿菱,朕该怎么办,未来的日子还有那么长。
——
会试还没开始,内阁便起奏弹劾钟伯年,并举出两大罪状,楚卢伟当堂怒斥钟伯年中饱私囊,并且为人迂腐,才华不实,乃是欺君之罪。
世家对皇权手中的寒门新贵,向来是群起而攻之。
钟伯年第二天便下了牢狱,与此同时,左都御史穆康京在青楼暴毙,皇帝下旨调刑部侍郎徐博维任左都御史。
延熙元年末,到第二年秋,朝局动荡,政务纷繁,皇权与世家之间如同手谈棋局,一来一回,进行着一场无休止的博弈。
上朝、会见大臣、接待外宾,萧聿忙得不可开交,就连盛公公都觉得,时间乃良药,有些事,到底是过去了。
直到数月之后,陆则送来了苏淮安的一封信。
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萧聿捏着信,骨节泛白,蓦地吐了一口血,栽倒在养心殿。
第108章 白首(捉虫)萦空雾转,雨雪霏霏,……
大雨瓢泼。
皇帝忽然昏倒,整个后宫瞬间乱成一片。
陆则带领锦衣卫封锁消息,镇守宫城。
太医院乱成一片,什么天下难找地下难寻的珍贵药材都被翻出来了。
盛公公将宁太医单独拉到养心殿外:“宁大人给句准话,陛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太医斟酌片刻,才低声道:“公公莫急,陛下这是急火了攻心……”
盛公公打断他道:“咱家怎么不急?宁大人,这可都一天一夜没醒了。”
宁太医低声道:“大补之药不宜久服,我用的都是清热解毒的方子,起效定然会慢些。”
盛公公不懂医术,也不知太医院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板着脸,夹着嗓子与宁太医道,“宁大人,咱家把丑话放这儿了,陛下若是有了事,整个太医院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宁太医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点了点自己项上人头,道:“我这心里头有数。”
盛公公语气软了半分,道:“依大人之见,陛下几时能醒来?”
宁太医道:“脉象虽然不稳,但好歹是散了热,今晚施针后,再观后效吧。”
盛公公点了点头,同宁太医回到养心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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