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我帮你止血了。”司马凤低声道,“现在带你回蓬阳找大夫。”
马永志一刀挥空,站在当场愣了片刻。
救走边疆的人武功不止比他高出多少,但却没有对他对打的意思,显然与打败自己相比,救下边疆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马永志在刘大力的尸身上擦干净刀子,继续往前走去了。
他既然没有办法看清楚司马凤的动作与形迹,自然也不可能听到迟夜白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声音。
鹰贝舍擅长隐匿,迟夜白脱了白色外衣反穿,因里衬是浓厚的藏蓝色,与夜色几乎融在一起,无人注意。
他与司马凤一路走上来,自然也看到了边疆所看到的金砖。
两人躲藏在卯字窑周围,迟夜白耳朵尖,认出了不远处边疆的声音,两人立刻循声而去,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边疆。
他与司马凤极为默契,此时不需要任何商量,两人立刻分工,一个带着重伤的边疆回蓬阳救治,一个留在这里,继续观察事态发展。
马永志与刘方寸回合后,迟夜白认出了刘方寸的官服,确认这一位就是九头山砖窑的管事人。在砖窑里秘密烧制金砖,管事人不知道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果然听到刘方寸等到众人扑灭火情之后驱散了工人,只留马永志一人在场,与他商量起这事情来。
“卯字窑没了,我们得跟鲁王报告。”马永志说,“大人,我是连夜去禀报,还是你写好了……”
“不!别说!千万别说!”刘方寸站在砖窑门口,腰背有些佝偻,看上去十分恐惧,“不可说、不可说……”
“九头山这里的事情,瞒不过鲁王的。”马永志低声道,“大人去认个错,不会有事。”
刘方寸大怒:“你懂得什么!!!”
他指着自己脚下半具黑糊糊的尸体。
“这个就是王欢喜,这是王欢喜!是从小就看着鲁王长大的王欢喜!”他几乎语无伦次,“可是让我找人杀了王欢喜的也是鲁王!他让王欢喜来监看金砖的烧制,但是又觉得他知道得太多,如今金砖快要烧够了,他不需要王欢喜了,所以才要杀了他!”
“大人……”
“我是什么玩意儿?我就是鲁王养的一个混帐,这官帽也是买回来的,他要护着我吗?他需要吗?”刘方寸盯着黑洞洞的砖窑,慌里慌张地说,“我之前那位大人,不也是因为说漏了一句话才被撤下去的么?他现在在哪里,你知道么?我找不到他了,他一定也不见了……鲁王,鲁王烧金砖,那是逆天犯上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好?我还去说什么、我还去报告什么!”
马永志沉默片刻,低声问:“那,大人,你想怎么做?”
刘方寸呆滞地站着,良久才嘶哑地开口:“逃,我这就逃。你,你立刻回去,给我把银两收拾好,还有把我跟鲁王通信的那些信笺也拿出来,千万千万别丢了。”
“大人!”马永志大吃一惊,“那些信笺……鲁王的人不是说过,让你看了立刻烧掉么?”
“怎么敢烧……这是把柄,是我最有力的把柄。”刘方寸低声嘎嘎笑出声,“老子逃之前,还要来个将功赎罪,先告鲁王一状,等他进了天牢,老子天南地北,哪儿去不成,哪儿去不得!”
马永志连连点头:“大人高瞻远瞩,小的佩服。我现在就回去为你收拾,那些信笺是放在……”
“床头暗格里,你把那檀木架上的香炉挪一挪,便能看到炉子底下有个钮,按下去那暗格便弹了出来……”刘方寸仔细说道。
迟夜白无声地缩在树顶上,在心里默默说了句“蠢货”。
刘方寸没能说完全部的话。马永志的刀子照样给他来了个对穿,末了还拧了一把,溅了那杀人者一身的血。
把刘方寸的尸身踢到一边,马永志脱了沾血的外衣,大步走了回去。
迟夜白在树上一动不动。他听出马永志在套话之时,已经猜到这位大人身边的心腹只怕也是鲁王的人。
约莫过了一刻钟,果见那仆从换了整齐衣服,背上驼这一个包袱,骑马风风火火地下山了。
第95章 地上坟(9)
马永志的目的地是鲁王府。
迟夜白悄悄缀在他之后,远远看到鲁王府,便知道今晚不能善了。
那砖窑里头的金砖,看来就是鲁王的手笔,想来江上商船往来运送的砖坯,也是他的意思。但鲁王府戒备森严,迟夜白并无全身而退的把握。
他渐渐拉开了与马永志的距离。鲁王府周围并无繁华街道,再加上此时已经是深夜,路上除了马永志一人一马的声响,一片静谧。迟夜白伏趴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屏息凝神。他熟悉这样的静谧——暗处藏着许多人,因而这静谧也是极其危险的。
只见马永志骑马飞奔,忽的亮出右手臂。他手臂上缚着一块金色令牌。
令牌亮出之前,迟夜白听到了极其轻微的机括之声。
没有人攻击马永志,令牌就是他的护身符,他顺利穿过了这条大道,停在了鲁王府的后门。
迟夜白此时才注意到,后门外俨然还有一架马车。
这马车他见过几次,是鲁王派人去请霜华的时候的车。他心中一紧,随即果然见到有仆从扶着霜华,从车上走了下来。霜华手中抱琴,显然也是被请来的。
这念头在迟夜白心中一转,随即他便知道不对:从金烟池到鲁王府,哪怕只是一个来回都远比他从九头山到鲁王府更近。如果霜华此时抵达鲁王府,那么就说明鲁王请她过府的时间是在自己追着马永志下山前后。但那时候砖窑已经爆炸,纵然鲁王不知道爆炸的是哪一个窑,但也不可能在这么紧急的时刻,请一个琴师到府中奏琴玩乐。
迟夜白心头咚咚直跳。他看到霜华进了门,马永志也紧跟在她之后进去了。
霜华要保护,但马永志和鲁王的谈话,他也想听一听。迟夜白立刻做出了选择:他先是悄悄从房顶爬下,随即无声地在巷中飞奔。鹰贝舍的人按照他的命令,全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监视鲁王府,他熟悉他们的藏匿处,很快就找到了两个鹰贝舍弟子。
“周围我们还有七个人。”弟子告诉他。
“我知道。”迟夜白说得极快,“你,立刻去找司马凤,去他家里找他。告诉他,九头山上的凶手是鲁王的人,现在已经进入了鲁王府,我也在鲁王府里头。另外,一定要告诉司马凤,金烟池的霜华姑娘也在鲁王府中,极可能有危险。司马凤如果不在,就告诉甘乐意或者阿四,你认得他们么?”
“认得。”那弟子立刻领命去了,很快身影便消失。
迟夜白转头对另一个弟子说:“你立刻通知周围的几人,掩护我进入鲁王府。”
看着那弟子离开后,他飞快贴墙游下,从怀中抄出几块碎砖。这只有拇指大小的碎砖是他离开九头山时从地上捡拾的金砖碎块,此时恰好可以派上用场。
片刻之后,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妇人的怒骂,随即便是犬吠、柴门开合、男人与女人的互相斥骂之声。那犬吠越来越近,周围几棵树上的鸟雀也惊得乱飞,一时间各种声响纷迭,令人耳乱。
鲁王府周围的静谧氛围在这些杂乱声音中突地一变,迟夜白隐隐察觉到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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