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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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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起来,陈濯身为燕家的外孙女婿,石贲将军的继子,本身又经验丰富、破了不少案子,并不应该是此时背黑锅的人选。但这件案子之中牵扯到了明皇后与皇子,自然就牵扯到了朝廷上几大势力的撕扯角力,借题发挥。石仁琅依附着自己的业师黄侍郎,在刑部的这次内斗中自然也是与燕家的政敌站在一处,更具体的动作就是拿陈濯开刀,以刑部文书的身份举证了陈濯的暗中通匪,成为了整体政治斗争中攻击燕家的一个起点。

或许从石仁琅的角度,只是想扣死陈濯。但黄侍郎等更高阶层的人自然是要借着陈濯来进一步去扣燕家,可燕家又哪里是那么好扣的?

头一天陈濯受审的时候,燕萧就亲自走了一趟刑部与陈濯见面、仔细叮嘱。说起来他们在公务上的渊源,其实远比如姒这一层姻亲还要深。早在燕荣去找文家姑娘私奔的那件事情之前,陈濯就已经是暗中帮着身为天子近臣的燕萧办事了。后来阴差阳错,多了如姒这一层姻亲关系,暗中的公务关系才转了明路。

总之第三天上燕萧就拿了密旨到刑部,朝廷上的攻伐还在继续,而刑部内部扣押一个六品的小捕头哪里会有人太多注意。当晚燕萧就带人去将陈濯偷偷替换出来,又给了他密旨和人手继续出京追查。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一个手掌都数的出来,莫说石仁琅这样的六品主簿不知道,就算是他的业师黄侍郎也全然瞒住了。

直到三天前,陈濯与同僚在郴州终于捉到了人,星夜押解回京,燕衡和燕萧父子也是立刻进宫面圣,案子终于算在御前有了一个交代。到那个时候,燕家其实算是在帝后面前大获全胜,只是襄帝还有意让廷议上的争执继续几日,从而重整朝局,燕家自然是领旨低调,同时也将陈濯再偷偷换回刑部的天牢之中。

按着陈濯的心思,当然是想给如姒带个话叫她放心。然而前一阵子如姝到陈家实在频繁,燕萧也会担心陈家内宅不严,就决定索性连如姒一起瞒了,这样外人看着陈家这样强作镇定的样子,就更能相信此刻燕家的故意示弱。

如姒听完这一长串,有些想发怒抱怨,然而一开口却又哭了出来:“你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情,我便再也不跟你过了。你现在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样叫人担心,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

陈濯看着如姒脸颊消瘦了好些,心里也是疼惜的很,忙伸手去搂她:“一切都好了,这案子完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如姒还是哭:“搞什么嘛!你不就是个小捕快吗,怎么又忽然变成特工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秘密任务、皇室秘闻,咱们就不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吗?”

“什么叫’特工’?”陈濯抚着她后背安慰,却也有些迷惑。

如姒一噎,知道自己说溜嘴了,却还是把眼泪什么的都蹭在他衣服上胡搅蛮缠:“特工就是特别的朝廷公务!就是你这样不顾妻儿的白眼儿狼!”

陈濯将她抱得紧紧的:“都是我的错,以后不顾朝廷公务了,只守着你,守着咱们闺女,成不成?”

“说话算话?”如姒猛地抬头,“你不去刑部办差了?以后就跟我一起开茶楼?”

“这个——”陈濯到底还是老实人,“这个月不去了,下个月再去。”

如姒去推他:“空口说白话,都是白哄我,没有一点实际行动。”

这个时候,老实人却也不老实了,陈濯的力气哪是如姒能推开的,由着她又抱怨了几句,便低头亲下去:“哪里能没有实际行动呢。”

“不是——不是这个行动!”

生活就这样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一场看似巨大的风暴在如姒无知无觉的时候开始,也消弭在她能力与眼界之外。

身为一个并无大志与大能的普通女人,如姒在陈濯臂弯里再度醒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满足的。陈濯不是一个出将入相的高帅富,虽然有惊无险地擦了一点政治风云的边,终究还是脱了身。

这是她所希望的生活,不用享受钟鸣鼎食,也不必承担朝堂天下,她只要能与陈濯一起平平静静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茶楼里能有些利润,叫宝贝女儿暖暖能健康快乐的长大,身边的陈润采菀都也能平安富足,那一切就都完美了。

至于那些前世今生之中曾经亏欠、伤害过她,或者已故原主的那些人,如姒并没有兴趣主动去报复或者再推一把,因为正如那句最经典又最简单的道理,不做死就不会死。无论是上一辈的石大老爷、池太太等,还是平辈的石家兄弟、濮家和池家的姐妹,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如姒最多只需要围观一下就可以了。

十月初,在家里休息了小半个月的陈濯终于回去衙门办差了。如姒送他出门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心有余悸,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经过了之前的一次又一次,其实她也越来越信任陈濯了。

连这次涉及到帝后秘闻的黑锅他都能甩的开,还成功抓到了该抓的人,之后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

而当天晚上,燕家就送过来了一份礼物,名义上是说燕荣在郴州立了功,亲戚同喜一下,实际上却是明绿樱打发了身边的丫鬟杏雨过来传递一下八卦——朝廷上的争执尘埃落定,黄侍郎官降一品、迁至工部做一个半闲散的三品郎中,黄家与潘家亲事作罢,而在当中很有些缘故牵扯的石仁琅自然也被业师赶出师门。虽然刑部主簿的这个职任暂时没有失去,不过也稳当不了多久了。

如姒又问了问杏雨燕家如今的情形,杏雨笑得温润有礼:“表姑奶奶放心,皇上赐了好些东西下来,说是等大哥儿三岁就到宫里给皇孙做伴读。三老爷的爵位过了年应该也要升一升,到时候就分府了。还有,二爷叮嘱了,一定要跟您说,表姑爷立了功,又受了委屈,皇上也是知道的。您就安心等喜信儿吧,表姑爷前程也好着呢。”

如姒心里更加安定下来,当即亲自拿了荷包打赏给杏雨:“知道了。这趟辛苦了,我改天到府上,当面给二表嫂道谢。”

杏雨谢赏去了,陈家上下也都欢欢喜喜的。如姒原先并不曾指望陈濯这个小捕快能在仕途上走多远,现在听了杏雨的话,虽然高兴,却也不想给陈濯什么压力,还特地叮嘱了品红品蓝等人稳着些。

只是没想到杏雨传的这话应的这样快,又过了不到十日,陈濯的升迁令便下来了。宫里直接下了嘉赏令,陈濯从六品经承连升两级,直接做到了大盛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五品刑部总捕头,比柳橙茵的父亲还高上半级,也比千年不动的从五品翰林编修濮雒高一级。

这样大的喜事,如姒自然要给三亲六故送信送礼。

石贲将军和素三娘子高兴的很,从郴州打发人送了足足四车的礼物过来。燕家也差不多,燕萧夫妇都亲自过府道贺,除了给陈濯与如姒的贺礼,也送了许多东西给暖暖。于公于私,燕家三房都与陈濯如姒更加亲近亲密了。

但其他的亲戚们就没那么高兴了,濮雒虽然是个雷打不动的千年从五品翰林,也牵扯不到什么朝廷之中的党争大事,但他在翰林院多年的碌碌无为也算是出名的。襄帝借着燕家的这次风波让朝局上争执浮动了一个月,就是要重新整顿吏治。于是带着些众望所归的味道,濮翰林在大女婿陈濯升迁令下来之后的第三日上光荣下岗。因为没有大过,还是保留了个六品闲散文职的俸禄,但仕途清名什么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濮家内部的问题还不只如此,之前因为池氏在暖暖百岁那天得罪了蔺澄月,随即就被濮雒打包送回暨阳老家自生自灭,濮家内宅自然彻底交到了晁姨娘手中。而在濮雒丢掉翰林之位之前,濮家就有些不太稳当了。似乎晁姨娘并不是很有心取代池氏的位置,反而多次表示,老爷是大才子,宠妾灭妻不是正理,贱妾出身低微,不堪为正室之选,若是太太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老爷还是另娶名门之女才是。

当时濮雒还又是感动又是怜惜,觉得晁姨娘实在是太谦逊本分,越发宠爱。直到晁姨娘的弟弟晁兴表示自己即将结束暨阳酒楼的生意,离开京城,希望濮雒大才子大老爷能把之前借的钱还了,而且自己的姐姐也有意下堂求去,濮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人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晁姨娘的身份是良妾,并不是那种卖身为奴的丫鬟通房升级为的姨娘,虽说也不似明媒正娶的夫人一样那么容易提出和离的要求,但晁兴手里捏着两万两的借条,还包括当初池氏为了如妍出阁而借的八千两,濮雒当然可以不许晁姨娘离开,可晁兴也能随时把濮雒告上公堂逼债。

这样的利害关系之下,濮雒能说什么?更精彩的是,在濮雒还没正式签下放妾文书之前,又有暨阳来的同乡爆出了大新闻,晁姨娘不是晁兴的亲姐姐,她其实是晁家的养女,小时候同乡的人都以为她是晁家的童养媳,换句话说就是晁姨娘与晁兴之间不简单。

这时候濮雒大概开始思念池氏了,但更要紧的是还钱,所以接到了陈濯升迁的报喜帖子之后不但没有送礼,反而送来了亲笔写下的借钱求救帖子。

听说,同样的信也送到了齐郡王府和石家二房。

齐郡王府里的如妍刚刚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然而这儿子生下来如妍并没有机会见到,就被直接抱给了小齐郡王妃那边抚养。老王妃叫人给如妍加了补品,也打赏了金银锦缎,只是并没给濮家送喜信,也没给如妍升位分,王府里的传言说,这孩子可能会直接记在王妃或者侧妃名下,总之跟濮良侍是没关系了。

如妍在月子里只是哭,每日里呆呆的茶饭不思,收到父亲的信就直接撕了,据说是连看都没看。

而石家二房的如姝就更不用说了,石仁琅那边被恩师赶走之后倒是终于没处可去,只能回家。但石老太太的孝期还没结束,理论上来说身为孙辈的石仁琅与如姝夫妇可以亲近,只是不能生子。石二太太每日里都在催促如姝对夫君用心,而石仁琅却放话说自己要做个孝道上的榜样,一年的孝期未满,就不与妻子同房。当然,书房里侍奉的清秀小厮还是很多的。

石二太太看着心急,便天天拿娘家如今越发落魄的如姝撒气。如姝每日里忍死忍活的,拿什么搭理接济濮雒?

于是走投无路的濮雒最终还是厚着脸皮上了陈家的门,开口向陈濯和如姒借钱。

陈濯有些心软,想要接济一点,如姒却拉了脸:“当初他为了我娘的嫁妆还想逼死我呢,那个时候不拿我当人看,现在跟咱们借钱?他要是重病破产也就罢了,跟晁家人借钱都是花在什么古琴香炉、风雅快活上头了,这个钱凭什么咱们给?不给!”

陈濯原本心软就是因为爱屋及乌,并不是真的性格软弱,听如姒这样说也很有道理,索性不让如姒扮黑脸,直接亲自出去给濮雒倒了一杯茶:“濮大人的难处,恕我们实在帮助不了。您请回吧。”

濮雒上门求救已经是咬着牙拉下脸来,来之前也想了些软话要说,没想到如姒根本不见,陈濯则是干脆利落,不解释也不抱怨,直接跟闭门羹一个路数。他身为岳丈的此时要求人,也没那么硬的底气。毕竟做公爹的可以指责儿媳不孝,做岳丈的却很难要求女婿太多,登时一张保养了多年的儒雅面孔青了又红,红了又青,还是勉强道:“大姑爷,您看……”

“濮大人,慢走,下官不陪了。”陈濯直接起身,截口果决,声音却很温和。言罢就直接往内堂去了,随即示意家仆送客。

濮雒气的太阳穴都突突乱跳,可他到底也没有就地打滚的撒泼本事,最终忍了又忍,还是灰溜溜地去了。不到半个月,濮家放妾卖宅子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之后,也曾经在京中小有过那么一点才名的濮翰林,就再也没人在京里见过了。

如姒听到这些消息,只觉得解脱的很。虽说之前双莺也含蓄地劝了劝她,说那到底是她的娘家,但她实在是觉得这样的娘家还不如没有。与其去关心或者打听濮雒后来是回老家了还是隐居市井,又或者回暨阳找池氏,还不如花时间好好打理一下蒲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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