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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光线从头顶上打下来,将地面切割成一明一暗两块地方,美人穿着黛色的衣裙,越过青石的小径往亮处一站,良芷看清,来人正是她的二姐,二公主湘兰。
算起来她已经大半年不曾见她了。
二公主湘兰的美是锐利的,就同她母亲一般。良芷有时候想,她母亲作为后宫之首,对父亲的拿捏不可能总是那么顺利,爱的此消彼长,在没有严格一世一双人的楚宫中,那点可怜的爱要通过某种竞争获取。
所以女人的战争又怎么会停止,良芷起初也不明白二姐姐对她的敌意,后来想通了,大概同样拥有强势的母亲,她们注定做不成亲密无隙的姐妹。
精致的绣鞋直到踩上某片白瓷的碎片才停住,湘兰身后是一众王女们,一旁的婢女手捧镂金的檀木漆盘,上头本是一整套名贵玉盏,现在明显缺了一只。
“贱婢,勾引自己的主子,还把不把我们大楚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她甫一开口,玉泉就已面色煞白扑通跪了下来,姚咸转过身来,扫一眼地上的碎瓦,要弯腰搀扶起玉泉,淡道:“二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这一问,反倒让湘兰的气焰降了下来,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姿态,只捏紧了袖口,面色凄楚,“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桃叶稀疏掩成的一张绿网后,良芷猫着身子蹲墙根,整个身子藏在枝叶间,放长了耳朵,倒也听明白了。
先是上来一番恭维姚咸风采,王女们对他的倾慕都显在送礼上,日日差人送礼,姚咸虽来者不拒,却一直不曾真的入哪家的府邸。
听到此处,良芷暗暗拍大腿。
她就知道!
一个落魄的质子居然能吃穿用度如此,这一路上每一处都一改颓势而显精致,这靠的是什么,可不就是男色!
想当年太爷爷还在位时,国力比现在还强盛,霸主之位唾手可得,太傅挂在嘴边的话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
可现如今才过了多久,楚国不仅接受了各国来的王公贵族,质子和来和亲的公主,还为了个异族人抢破头,实在匪夷所思。
良芷不住摇首感慨,真真世风日下啊!
湘兰继续说道,接下来的故事也很简单。
偏她二公主不信邪。
二公主游湖作画会遇到同在湖边作画的渊国质子,他从一众女子中独独选了她作画中人,自此她放心暗许。
每个女人在面对心悦之人时,总会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哪怕是高贵的公主,也不例外。
“那你为什么那日,独独画我!”
姚咸轻声道:“二公主多有误会,实不相瞒,只因那日,在下的颜料少了几种,在场只有二公主穿这黛色。”
“原来你对我……”
湘兰凝视着这张脸,面容淡雅空灵,却又凉若冰霜,上头寻不到一丝痕迹杂质,真的就如天上的月亮,高高悬挂,怎么也够不着。
她羞愤顿时爬满面容,“既如此,你又何苦收我的东西。”
姚咸侧过脸去,语气带着凉,“二公主若是想要回去,这冷宫的一砖一瓦,公主就是一把火都少了,我也不敢多说几句。”
听到此处,良芷攀着墙的手收了回来,她其实还剩一些兴味,但不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二姐姐定是拿不下这个人来了。
就在她盘算着要怎么折路返回时,脖子上的皮肉似被扯开一般剧痛。
她下意识拍上去,再摊开来看,竟是一只肥硕的刺虫,虫腹破开,留了一滩灰青色的血浆。
良芷嫌恶地甩开虫尸,连着动作那脖子一阵麻后更痛了。
待她缓过神来,怔住了。
只因所有人的目光,都透过这幕稀疏的桃叶,落在她这偷窥之人身上,更要命的是,他们不知道她看了多久。
二公主和一众宗室女子们面色各异,良芷心头窘迫,扶了扶额,短促叹了口气。
远远的,王女们见了她都惊讶住,纷纷行礼,“六公主。”
良芷轻掸了一下裙摆,认命走了出去。
姚咸身姿若雪,不卑不亢,方才众人都对她俯首,他瞧见了,也不跟着行礼,只静静立在那里。
这渊国来的、传说中的人物,远看知是容姿貌美,近看更是吓一跳。
楚国男子尚武,各个儿都身强体壮的,良芷也算见惯了白嫩细腻的男子,蔺井阳如此,步文驰也不差,但是比起这位质子来说,还是差了些。
蔺井阳眉宇间深沉,步文驰邪惑,而姚咸,正如那些字里行间里形容男子,高山流水,闲淡雅致,说的就是这样了吧。
见良芷盯着姚咸不动,二公主心头火燎燎的,语气止不住要发冲,“妹妹怎在此处?”
良芷摸摸额头,“唔,路过。”
湘兰轻哼了一声,说了句“是么。”然后一脸探究瞅着她,良芷心底便知道二姐姐是要将她划入同她身后那群王女们一般,也是瞻仰姚咸风采的人之一。
良芷觉得脖子辣辣的疼,牵连神经,止不住要皱眉,“我真的只是路过。”说完就要退到一边。
她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玉泉处,忽然问:“你不是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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