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皇帝跟曾经的吴王如今的太子在寝宫里争执了半个多时辰,太子出来就带着她还有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岳清歌以及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出宫回吴王府了。
在吴王府又耽误了一个时辰,川流不息的大人来拜见太子,然后商议什么。
很快封四姐也出现在了吴王府,她手下的那些杀手姑娘却没有一起来。
最后太子出发的时候,京城九门大开,无数的百姓以及官员夹杂在百姓中间往外逃。据说城门只开一个时辰,所以大家都拼命地往外逃,有的城门口还发生了踩踏事件。
而太子殿下总共只带了二十多人出城。其中有岳清歌,有封四姐,剩下的都是些看起来功夫不弱的侍卫。
苏合能混在里面,估计还是占了医术高明的光。
苏合很是诧异,迁都竟然是这么混乱的迁法吗?堂堂大周,迁都这样的大事居然是任由大臣们四下逃走?自己走到金陵就算?
太子殿下就带这么二十多个人,军队呢?江湖上的草台班子也不至于这么胡闹吧?
难道赵王昨夜出城,也是像太子今日一样打算南逃?
为什么会这样呢?面对陈国的军队,难道大周真的毫无抵抗之力了吗?
太子这样逃了,只剩下一个还有两三天命的老皇帝留在京城,那么,百姓呢?
苏合满肚子疑问,却根本没机会问出口。他们几乎算是仓皇地逃离了京城,继而头也不回地向南骑马狂奔了一整日,一直到夜幕降临,才在野外扎营休息。
太子带的侍卫去打了些野味,拿出干粮来勉强填了肚子。
几乎都是一天一宿没睡,又是这么个国破家亡的境地,大家都没什么心情说话。吃完饭给太子殿下搭了帐篷,安排了守夜,其他人也没什么讲究,各自找地方睡了。
苏合跟封四姐一起靠在一棵树上。明明很累,苏合却睡不着觉。苏合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轻声问封四姐,“为什么……是这样的迁都法?”
封四姐也没睡着,面无表情地说:“满朝文武多少人,又岂是说走一时半刻就能走的?带不带女眷孩子一起走?军队护着所有人,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
“何况,京城现在恐怕也没多少军队。之前齐王去支援前线,从京畿大营抽调了一批。京城短时间内能凑出来的军队,不会超过四万人。四万人,还以步兵居多,御林军都是官家子弟,战力堪忧。陈国骑兵野战所向披靡。这四万人在野外,估计抵不过陈国骑兵一个万人队。到时候真是一点胜算都不可能有。”
“所以,大家分散逃走吗?为什么不试着守一守呢?”苏合心里有点难过,位高权重到一国帝王,在世事面前竟然也无可奈何不得不低头吗?
封四姐说:“嗯,一部分人分散逃走,也有一部分人会试着守一守。一国之君,总是不能就这样望风而逃的。四万人凭借这平城的城高墙厚,还是能守上一阵。陈国先锋奇袭平城人数也不会太多,最多万把人吧。如果有援军,也许能翻盘也说不定。只是朝廷精锐,一半在北边,一半在西南。西南精锐不可能比陈国大军更快,剩下的乌合之众,来救援也没用。”
老皇帝只是回光返照,就算有援军估计也翻不了盘了。苏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师姐跟着齐王如何了。
封四姐忽然一巴掌拍在她额头上,“小丫头叹什么气,护着太子殿下逃到金陵登基,我们就有从龙之功!今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美男排着队随便睡!国破家亡,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她这一番话,不知道是在劝苏合还是劝自己。
封四姐和岳清歌都是二十多年前,周国陈国大战之后的孤儿,或者实在活不下去卖儿鬻女的难民之后。被通过各种渠道带到监察处当杀手培养。当时监察处的孩子恐怕得有几千人,最后活下来的也就百余人。
在生死间挣扎的时候,当然也是恨的。否则也不会一朝抓到机会,立刻反咬一口,牺牲了快一半的人,叛离了朝廷。
然而如今当真看到国破家亡,封四姐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了。不知道今日过后,又要多多少像她一样的孤儿。
虽然已经立秋了,然而这几日太阳依然及其毒辣,赶路的时候感觉皮都要晒脱了。
几位有武功的还好,太子殿下却是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再加上山河破碎,他身背重担,忧思焦虑,才第二天就病倒了。
幸好苏合随身带的有药品,又用银针给太子扎了几针,总算是慢慢好转了。
不过太子这样的身体情况,也实在不适合再骑马赶路。侍卫们只好去附近城镇买了辆马车。
太子殿下如今身负重任,身边只带了这么二十几个侍卫,又没怎么在地方上呆过,不知附近地方官员的品性。所以虽然远离了陈国的军队威胁,却也不敢随意找个城镇表露自己身份。
太子生着病,也不适合再吃干粮或者烤肉这么油腻的东西。买马车的时候苏合就顺便组镇上买了个小药锅,还有一些米。
晚饭的时候用药锅吊在火上给太子熬了一锅粥。
苏合的手艺一直不错。米熬的软烂,搭配了切碎的肉沫和一些菌菇,只放了一点盐提味。
太子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喝了两小碗。
飘摇的油灯勉强照亮了低矮的帐篷,一脸病容的太子殿下发髻散乱,深色的衣服皱巴巴的,有些地方还浸出白色的盐渍,看起来十分落魄。
“殿下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苏合见他吃完,收拾锅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宽慰了几句。这太子殿下估计也几乎没出过京城吧?此时心中的惶恐茫然,恐怕不比她离开枯荣谷时少。
她有点鄙薄这位太子殿下这样仓皇的逃跑,却又有点同病相怜的心理,有点同情他。
苏合照顾病人绝对是一把好手,何况她还指望着太子殿下赦免师兄,营救师姐,自然是努力讨好着。
她用火烧了一大盆热水送进太子的帐篷,“殿下,条件不便,您将就着擦擦身吧。”
太子殿下有点发热,天也热,捂了一天的汗,粘腻的不得了,又秉承君子之道,不可能像那些不拘小节的侍卫一样跑到附近的山溪洗澡。这一盆热水实在是雪中送炭。
因为逃的匆忙,而且要精简人员以免人太多引人注意。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人一个都没带,带的都是功夫顶尖的高手。
这些高手虽然担任侍卫,却也一直都是被人捧着伺候着的,哪里懂得如何伺候别人。太子脑子里塞着家国天下,根本就忘了自己自小养尊处优,生活略有些不能自理。
弃家而逃,太子殿下这两天虽然硬撑着处理各种事情,但心里一直有点突遭大变尚未反应过来的麻木。此时此地的一盆热水却意外地触到了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让他回过神来。
可怜的太子殿下一个人在帐篷里,终于卸下人前坚强冷静的面具,对着一盆热水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苏合在帐篷外等了许久,她也算耳聪目明,自然是听见太子殿下的哭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站的远了些,免得一会儿太子殿下尴尬。
后来,太子披散着头发,自己把脏水端出来。
他看起来已经从崩溃的情绪中走出来了,语气温润和缓地道了谢,依旧是初次见面时礼贤下士的姿态。除了眼角微红,没有任何异常。
太子是极有涵养的人,他清楚,身为上位者若是自己都稳不住,如何统御下属?所以决不许自己在人前露出任何软弱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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