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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她筷子应声掉地,李凭弯腰捡起来,放回桌上。
难得被他呛到,秦陌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先拿起茶杯大喝一口。他提醒:那是我的水。
吃棒骨的高中生终于坐不住,恋恋不舍放下最后一块骨头,对她请示:臣是不是该告退?
秦陌桑眼疾手快拽住他:“给我坐下!你和李雠什么关系,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总不至于也是为了钱吧。”
“桑姐,你这个‘也’,用得很微妙。放手啊啊啊疼疼疼。”他试图挣扎,但秦陌桑抓他就跟抓只鹌鹑似的,按得死紧。
李凭关注点却不在她审问的内容,眼神只落在她拽着高个子男生的那只手上。这个昵称叫“泰山府君”的毛头小子,瞧着高瘦乖巧,只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坐在她旁边啃棒骨,像个听话的仓鼠,其实却是如今比大熊猫还罕见的苗疆术士。下情蛊不是普通的蛊术,至阴至险,不小心的话还会祸及自身。但他和秦陌桑身上这个,精确狠辣,毒性强,时间长——非天才不能为。
长得像高中生而已,谁知道他是不是高中生?
李凭眼睛顺着她的手拐过去,落在他身上。对方立刻警觉,恶人先告状:“桑姐,你前男友瞪我。”
呵。
李凭垂眸,向前倾一点,手掌按着桌沿。
“你真名叫什么。”
声音低到不可闻,低成一句咒语。
“不敢说,我就去问李雠。给我下情蛊,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么?还是说你不在乎——因为有比死更让你害怕的事。”
“地方大队查灭门案,近期有个发现,想不想听听。”他按着桌角,把瑟缩的人逼到阴影中。
“那家的儿子有早恋致使对方堕胎的被处分记录,转学去另一所高中后,又有同班女孩跳楼自杀,那女孩,你认识。”
他伸手从道袍里,探出一张符纸,来自此前快递到派出所的那一摞。朱砂笔迹密密麻麻,似纠缠的蛇。
“泰山府君,东岳之主。以己之命,换亡者命。”
他念出符纸上紊乱缠绕的字。
“和鬼打交道太久,你也会变成鬼,总有一天。”
他居高临下,眼神复杂。
“别说了!”对方突然大吼,抬手把桌子掀翻。
残羹冷炙哗啦啦撒了一地,秦陌桑躲闪得快,而李凭站在边上没来得及避开,道袍上沾了半袖子的汤水。
而对方这时却在爆发后像卸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呜呜哭,如同丧家败狗。凄厉痛苦的声音撕破夜空,直到撞进更黑的东西里,被黑暗本身吞噬。
墙上糊满血的符咒,蝉鸣响彻夏末天空。
真相究竟是什么?死亡是不是所有新仇旧恨的终点。
秦陌桑蹲下去,毫不害怕地摸他的头。地上的人啜泣声逐渐微弱下去,直到不可复闻。
“我不能,不能…我是个废物。”
“你是么?”她缓缓问。
“漏洞太多,愤怒太明显。刀开了刃就要见血,嗔恨心炽盛,你的心不在你这,在别人手上。”
玻璃杯咕噜噜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你们怀疑我,见第一面不动手,等到现在,是可怜我,还是…觉得我好笑?”
她笑。
“能有我好笑?”
“我不动手,是觉得你像我当年。”
她干脆席地而坐,和他对视。
“没钱,没赚钱的运气。每天靠想着报仇才能睁眼,活得像下水道泥耗子。那时候经常饿得胃痛,就想,如果有人请我吃顿饭就好了。谁能请我吃顿饭,我命都卖给他。”
原先站在她身后不动如山的李凭,听闻此言,身形微晃,眉心蹙起。
“那时候,买我的命很容易的,一碗泡面就够了。”
她抱膝蜷坐,笑容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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