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知道了。
薛灵珠怔住了,那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她心口堵的发慌,恨不得喷出一口血来。
她幽幽记起,曾经她给她使绊子后,阿寻是根本不知道的,明明她已经做的那样明显了,她还毫无所觉,逼得她不得不自己绕个弯子通过其他人的嘴故意跟她揭穿自己。
知道真相后的阿寻果然发怒了,笑容不在,又凶又恼的来找她算账。
没有人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她有多开心。
她喜欢撕裂人面上的笑容,很过瘾!
薛灵珠自以为的诛心之言,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以至于她久久不能回过神,等秦河抖着拂尘迎了上来,她猛然回过神来,刹那间,扭曲得痛苦让她不能自已。
杏儿察觉不对劲,上前扶了她一把,薛灵珠如一头受伤的雌兽,痛苦又绝望,一把挥开她,“滚开!”
惊得秦河慢了几步才重新上前,道了句,“福王妃,郁候细君,太后她老人家等着二位呢。”
楚寻眼角的余光扫到薛灵珠失态,面上表情不变,眼底划过一道锐光。
如果说小时候的阿寻是快乐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薛灵珠则是小心翼翼的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她总是忍不住去观察身边人,看有谁比她拥有的多,比她过的快乐,每当觉得自己不如别人的时候她就会感到异常的痛苦。
小时候的阿寻看不透,即便刺痛了薛灵珠也是无心为之,但看过了阿寻记忆的楚寻却深刻的明白击倒薛灵珠该用何种方法。
那就是活的比她好,比她快乐,那样,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薛灵珠就能亲手将自己推进深渊。
秦河引了二人入内,里头并不如秦河所言请了几名命妇作陪。
尚未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上首正中的位置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上没戴什么首饰,单右手挂了一串南海夜明珠串的念珠,颗颗圆润饱#满价值连城。但据说这些夜明珠都是今上一片孝心跟东海龙王求来的,若不然太后也是不会要这样的奢侈物件,只因是东海龙王赐的,那就是开过光的法器,意义别有不同。她身上穿着一件素色衣裳,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楚寻清楚的记得,就因为阿寻曾经不小心碰到檀香将这样的衣服烧了一个小洞,被寿康宫的掌事青莲嬷嬷罚跪了三天三夜,还不许吃饭只给口水喝。后来阿寻偶然得知太后那衣料子也是千金难求,据说每年才织出两匹,都是按照太后的要求,做成太后喜欢的花色。
薛灵珠和楚寻一前一后,俯身跪拜,“老菩萨,万福金安,孙媳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信佛,最近几年都有些魔怔了,就连儿孙们请安,他们要是称呼她老菩萨她就开心,叫她其他的,她反而不怎么高兴。
薛灵珠体胖,腿脚又不便,屈膝弯腰略显困难,杏儿站在她身后,很自然的上前扶了她一把。
太后笑眯眯的,说:“灵珠身子这般沉,可是有喜了?”
薛灵珠脚底不稳,差点仰倒,僵着脸道:“没,没有。”
太后面露遗憾,仍旧是慈眉善目的脸,“你这身子任谁看了去,都会以为你怀了七八个月快临盆了。你和吉人寻常在家要多亲近亲近,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连个孩子都没有?你心里也得有个数。”
有个数?什么数?还不是敲打她主动张罗为丈夫纳妾。(嘿,咬碎一口银牙,咬碎一口银牙)
薛灵珠口内连连应“是”,面上一阵红白交错。要不是怕楚寻借机告状,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进宫。先前皇后看在她是她亲侄女的份上,对她还颇为照顾。可有时候因着看不上她娘的出身和做派,对她也横挑鼻子竖挑眼,但那也都是背后的事,只要忍一忍还能过去。可自从她娘设计她嫁给靳吉人后,皇后对她的态度就一下子冷了下来,倒也不再说她了,就是看不见她了。
薛灵珠都能想象得到,将来靳吉人的兄弟靳珩娶妻了,妯娌俩个在婆婆跟前服侍,该是何等的尴尬场面。
楚寻自进入殿内,就察觉到一股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身上,盯得人头皮发麻,等她请过安抬头,那道视线也恰好的收了回去。
“你是……楚寻?”太后迟疑半晌,面上笑容不变,转而笑着对青莲嬷嬷说:“这孩子长开了可真像她娘,一等一的美貌。”
青莲敛眉垂眸,低低应了声“是”。
楚寻倏忽抬头,嘴角微微勾起,她怎么会忘了她,青莲嬷嬷。
“来,孩子,到祖母这来,”太后朝她伸出了手。
楚寻低低应了声“是”,踩着小碎步,慢慢挪到太后身侧,只拿头发顶对着她老人家,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恭顺温良的温婉女子。
太后拉了她的手,转头又对青莲说:“阿寻这些年长进不少,以前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楚寻没敢真的和太后平起平坐,而是在她腿边的脚踏板上坐了。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坐那,跟祖母生疏成这样。”太后拉了她的胳膊就要将她往榻上拽。
“老菩萨,使不得。”楚寻低低喊了声。
太后见拉不动,嘴里抱怨了句,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幽幽叹息了句,“你当年要是像现在这般乖巧,又何至于遭受那等磋磨?不仅害了旁人也害了你自己。”
薛灵珠暗暗咬牙,早有宫人搬了椅子给她,她现在也学乖了,太后和旁人说话的时候,她可不敢再插话了。
这么些年她也看清了一些道理,别人家的孩子永远是别人家的。太后自己家的孩子,她才会真心实意的疼。她是什么?孙媳妇而已。生了重孙,重孙是他们家的人,她照旧还是外人罢了。
楚寻的声音低低的,“老菩萨教训的是。”
太后先前还担心楚寻跟她哭跟她闹,就像小时候一般,给她揉腿捶背的讨好她,希望她站在她这一边,叫她好生为难。
“当年那事,不是祖母不愿替你求情,实在是哀家也是无可奈何啊,你们女孩子家闹个矛盾也正常,你万不该下如此重手,害得灵珠摔断了腿,你瞧瞧她现在,唉……祖母心疼啊。”
“老菩萨,”楚寻俯在她腿上,声音暗哑,听声音仿似是哭了,“当年的事阿寻万死难辞其咎。”
“唉……”太后擦了擦眼角隐隐颤动的泪水,“罢了罢了,当年事过去就过去了,来,好孩子,跟祖母说说,这么些年,你过的怎样?”
薛灵珠在下首看的直犯恶心,要是楚寻还像小时候那般硬气,她还敬她是条汉子!
可现在什么情况?虽然她也曾预料到楚寻经过那些年的折磨,会变得胆小怕事战战兢兢,可经过方才那一路上的观察,她总觉得她现在的表现很不正常,难道楚寻是有什么阴谋?
薛灵珠睁圆了眼,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她发难,全力回击。
这之后,太后就一直询问她在南疆过的如何,楚寻意味深长的看了薛灵珠一眼,看得她后脊一僵,激动的插话道:“自然是极好的,祖母都见到她人了,还能看不出来。”
“灵珠,祖母在问阿寻话呢。”
太后依旧是慈眉善目的一张脸,就像是阿寻小时候常见到的那尊摆在寿康宫神龛里的菩萨像。
法相庄严,一脸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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