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她听到舱门被人轻轻叩了一下,立刻放下书,下床过去开门。
冯恪之站在舱门外,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和他相对站在门里,背对着灯,垂落腰际的长发,被灯光烘出朦朦胧胧的轮廓。温暖的白色法兰绒睡衣吝于向人展示女主人的美,独占地将她身子包裹得密密实实,只在领口处,仿佛迫不得已,才露了一小段最宜承受爱人痴心之吻的纤细的锁骨。
冯恪之的视线从她的面庞,掠过脖颈,定了定神,方再次抬眼,望着她说“兰亭,军舰绕走外海,全速航行,明早大约八点,到广西的安全地登陆,有人来接你,安排你搭飞机,直接到重庆。”
他顿了一下。
“……我会提前下舰,不能送你到重庆了。战事还没完,我要回去。”
他的视线再次掠过她,迟疑了下,说“你应当累了……好好睡一觉,不用送我了。快到的时候,有人会来叫你。”
他说完,朝她点了点头,作势转身。
“我这里还有热水,你去洗个澡,我帮你把衣服烘干。”
孟兰亭柔声说道,为他完全地打开了门。
冯恪之脚步停住,说“好。”
他走了进来。
孟兰亭将他脱下的被体温烘了一天,变得半干半湿的衣服挂在暖气片前烘着,又穿好外套,开门出去叫勤务取来医药箱,随后就抱膝坐在床上,听着用铁皮隔出来的那间浴室里传出的流水的哗哗之声。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来,光着上身,伸手去拿衣服,孟兰亭从床上爬了下来。
“衣服没干。我看看你头上的伤。”
冯恪之摇头“没事。我头硬,只破了个小口子,早不流血了。”
“坐下。”
他立刻坐了下去。
孟兰亭走到他的面前,端着他的头,伸手轻轻拨开头发,就着灯光,看了下已经凝结了血块的伤口,问他“疼吗?”
朦朦胧胧的的灯光里,她散着幽幽暖香的身子就靠着自己。那么近。
只要他再往前稍微靠那么一点点,脸就能碰到她了。
“疼……那会儿我都晕过去了……”
冯恪之闻着鼻息里的幽幽暖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
孟兰亭打开药箱,取棉花蘸了酒精,替他清理伤口,听到他发出仿佛疼痛的轻微嘶嘶之声,哄他“马上就好,你忍忍。”
“嗯。”
冯恪之唔了一声,额头轻轻地压在了裹着她胸脯的那片柔软的法兰绒衣襟上。
孟兰亭手微微一停,并没有后退,而是继续替他擦药,最后覆上棉纱固定住,伤口处置好了。
他没有起来,额头依然靠在她的怀里。
孟兰亭也没有推开他,还是那样停在这个半裸着的年轻男人的面前。
他坐着,女孩儿立着,相依的身影,被灯投到对面的墙上,犹如一帧宁静的剪影。
半晌,男人的肩膀终于动了一动,抬臂,慢慢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的身体,贴向了自己赤着的上身。
“兰亭……我其实是想你陪我的……”
他将自己的脸完全地埋在了她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
孟兰亭膝窝发软,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冯恪之低头,和怀中的女孩儿接吻,片刻后,呼吸急促,一下将她抱了起来,走到床边。
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两个人的体重,铁床的床脚,发出了轻微的“咯吱”一声。
在这片深沉的如同大海的夜色里,在这条全速航行的军舰的某个舱室的狭窄的铁床上,年轻而强壮的男人,和他久别重逢的女孩儿,不停地做着爱。
她早就已经将他的心给拿走了。
过去的那一千多个日子里,隔了那么远,他也总是无时不刻地想着她,无法控制。
这一刻,他不知疲倦,也毫不疲倦。体肤相贴,汗津相融。男人仿佛一个跪在她脚下的奴仆,百般取悦着自己的女王,却也肆意地要她取悦着自己。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彻底地填满分别的那漫长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失意和对她的痴狂的想念。
一夜怎够?
一辈子都是不够。
孟兰亭帮他一件一件地穿上已经变得干燥的衣物,送他出了舱室,看着他踏上甲板,朝着来接的那条转载驳船走去。
天还没有亮透。晨星如露,点点地缀在远处那片暗蓝色的天空之上。
他已经走到了连接两船的那条接驳道前,忽然又停住脚步,转头,朝着还站在舱口的孟兰亭拂了拂,示意她进去。
孟兰亭非但没有进去,反而朝他奔了过来。
她在甲板上的水兵的惊诧注目之下,奔到了冯恪之的面前,扑进了他的怀里,伸手再一次地抱住他的腰身,不肯松开。
水兵们不敢当面盯着,纷纷背过身去,却又忍不住,偷偷转头,瞥个不停。
冯恪之一愣,随即反手拥她入怀,慢慢地收紧臂膀,抱着她,在船头相拥了片刻,回头,望了眼身后那条还在等着自己的船,终于开口哄她“风大,你快进去。到了那边,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孟兰亭睁开眼睛,抬头凝视着他,踮起脚尖,轻轻地亲了他一口,终于松开了手,目送他上了船,渐渐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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