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医院治疗,连最普通的止痛药都不买,那就继续熬着吧。梁度用手背抹了一把濡湿的嘴唇,拉开起居室的拉门,穿过两侧挨挨挤挤的书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许久以后,瘫在椅子上的乔楚辛仿佛一具回魂尸,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拖着犹带痛楚余韵的沉重的右腿,走进洗手间,T恤与长裤扔了一路。老式淋浴器又坏了,只出冷水不出热水,他在三月天里被冻得一哆嗦,然后蹬掉了身上最后一块布料,仰头迎向水流。咵嚓,啪!乔楚辛从玻璃隔门边探头一看,摇摇欲坠的行军床彻底倒塌,伪人遗骸的半边身躯从翻倒的帆布床面边上露出来,脑袋也压歪了,黑洞洞的脸面在头盔下望着他。乔楚辛忽然笑起来,边用旧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边赤身走过去拾起床单。他蹲下身,拍了拍伪人肩膀,说道:“看在你这么努力地将自己藏到最后的份上,就不把你拆掉扔垃圾场了。“你明明被梁度的飞行器带走了,为什么还会突然冒出来?“就算脑袋被轰成渣,也要继续执行追杀我的指令吗?“谁制造的你?“谁把你带出了拟世界?“伪人……真的没有灵魂吗?”一连串疑问当然得不到任何回答。但乔楚辛总觉得,这具伪人残骸身上还有价值可挖,只是就这么藏在他床底下太不保险。用了七年的行军床也该寿终正寝了,乔楚辛肉痛地考虑要不要买一架床底带隐藏式储物柜的二手床。想起公民卡里的两位数存款后,他断然放弃了这个幻想,打算明天借个电焊机把床架焊一焊,继续用。至于实在没地方藏的伪人残骸……木地板下面有防潮层的吧,空间薄是薄了点,把水泥往下再挖个浅坑,差不多就够放了。为防梁度杀个回马枪,乔楚辛连夜动工,撬起部分木地板,锯断地龙骨,刨开已经开裂的水泥地面,像个藏尸的变态杀人魔一样把伪人残骸塞了进去。忙活了半个多小时,重新钉好木板条之后,他走在上面踩了踩,觉得还挺平整。于是将床单铺在地面,凑合着睡了一宿。他习惯裸睡。后半夜地板有点冷,他翻个身迷迷糊糊地咕哝几声,卷紧薄被又睡着了。梁度开启了飞行器的自动驾驶系统,倚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目的地设定为“家”,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公里时,他忽然睁开了眼,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平视显示器。“您将自动驾驶的目的地更改为‘Dr.罗的骨科诊所’,是否确定?”蓝色荧光文字浮现在透明板上。梁度的手指迟疑了一下,点向“否”,即将触及时又手滑般往旁边一移,点了“是”。飞行器在空中调头,平滑地改变了方向,梁度有点烦躁地抓起后座上的软垫,盖在了自己脸上。罗演医生年近五旬,除了头发里参杂不少银丝,看着还不算老,是个气质儒雅的骨外科主任,梁度熟络地叫他“老罗”。老罗是个忙人,除了每周三天在私立综合医院坐诊,两天在自家诊所接不方便见光的活儿,剩下两天就去拟世界里度假。两年前,罗演临危出手,把梁指挥麾下的队员从伤亡线上给渡了回来,于是兼职起了行动队里的医师。特勤部当然还有其他的专职医师,但梁度遇到棘手的任务时,还是偏好叫上老罗,觉得他稳,而且有股子看破红尘的佛性,从不感情用事。事先通话联络过,当梁度走进骨科诊所的待客室时,罗演已经摘掉手术口罩,洗完手,换了身干净的白大褂,坐在沙发上等他了。“你的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罗演推了推桌面刚泡好的咖啡,招呼梁度落座。“我以为梁长官还要过两天再传召我这把老骨头,”他诙谐而妥当地说,“找到合适的观察员了?”梁度端起咖啡杯:“还没有。是有件私事,想麻烦你帮忙开个处方药。”私事?像咱们的梁指挥官这样,一年四季只上三趟医院,两趟洗牙、一趟常规体检的人,需要开什么处方?全城的人要都像他这样,医院和诊所早就倒闭了。罗演推了推眼镜,一口应道:“没问题,要我开什么?”梁度沉默了两秒,说:“特效吗啡。”罗演一愣:“那是慢性重度疼痛类疾病使用的镇痛剂,譬如癌性疼痛,寻常用不着。”“我知道。”“需要开多少?”梁度再次沉默。他不确定使用剂量,更不确定还能使用多少时间,是几个月,还是几天?罗演有点琢磨出了其中三味,试探性地问:“病人是哪种癌症,发展到什么阶段,疼痛度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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