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梁度并不知道之后的人生,但二十八岁的梁度肯定知道——乔楚辛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孩子并不是真正的七岁梁度,他是成年梁度对自己尘封已久的童年记忆的检视与再加工。成年梁度才是这个潜意识世界的规则缔造者。想明白这一点后,乔楚辛大致知道要如何脱困了。他要做的,是将真正的梁度从这片记忆的泥潭中拔出来。果然,小梁度思索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成人的淡定答道:“妈妈的死讯传开后,大家都认为她是因为丧夫的悲痛而自尽。我有很多亲戚,爸爸那边的,妈妈那边的,他们都抢着要当我的新监护人。但我知道,他们在乎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继承权。他们没人会真心待我,一个也没有。”他说得非常确定,所以这一部分,大概也是现实经历吧。乔楚辛这么想着,胸口闷闷地钝痛着,有种呼吸不顺的感觉。“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我打算……联系妈妈的律师,他是我外公的老部下,比那些亲戚可信多了。妈妈早就计划好,等爸爸和她去世后,将全部资产都交由家族信托基金会代为打理,等我十六岁后再移交回来。”乔楚辛一方面有点佩服梁母的深谋远虑,另一方面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妈妈早就计划好了?她知道你爸爸会出意外?还有,昨晚她试图拽你回去时,你说了句‘爸爸回来找你问车祸原因’,难道……”因为这个猜测过于冒犯,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话。水开了,杯子只有一个。小梁度慢慢倒了一杯水。白雾氤氲,他垂着眼,黑发像雾中若隐若现的远山。“没事,你可以继续说。”“还是算了吧,”乔楚辛有点尴尬地笑笑,“是我瞎想。”小梁度摇摇头:“你猜对了,爸爸的车祸意外……是妈妈暗中动的手脚。这么多年他们互相折磨、互相撕咬,却谁也离不开谁,最后结局只能是一同毁灭。“——我妈妈,杀了我爸爸,然后自杀。”他一句一句地、清晰缓慢地,说出了乔楚辛不忍听闻的过往真相。“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婚姻,那么我一辈子都不想要。”小梁度端起水杯,放在乔楚辛面前,“两个人互为信仰、视彼此为神明的爱情和婚姻,真的存在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不会和任何人结婚,因为我不信有神,没有信仰。我也不会生小孩。”乔楚辛愣了片刻,苦笑道:“现在的你说这些话,会不会有点早……还有,别把杯子放在画框前面,感觉在给我的遗像上供。”于是小梁度拿起水杯,同时很自然地俯身过去亲了一口画像,然后把杯子放进乔楚辛手里:“我很渴,但水很烫,你吹凉了再给我喝。”他使唤乔楚辛,使唤得理所当然,好像一点没把对方当外人。而乔楚辛对幼年体梁度的容忍度相当高,还真低头吹了起来。滚烫的水,三分钟也吹不凉,于是小梁度又有了继续亲他的理由。这种超过了刚需的亲法,让乔楚辛觉得有些别扭和难为情,尤其对方还顶着七岁孩童的壳子,更是每一口都伴随着“三年起步”的肝颤。乔楚辛干咳两声,把吹凉的水杯往小梁度手里一塞:“好了好了,拿去喝。我先回画里,等会儿带你去村里的便利店打电话。”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就站起身走进卫生间,过了两分钟,画又出现在了马桶盖上。小梁度走进卫生间,把画框抱回来,放在床上,然后换掉自己的睡衣。十五分钟后,两人出现在村道旁的便利店,看起来像长兄带着幼弟来买零食。乔楚辛用一楼咖啡馆收银机里剩下的零散钞票买了些饼干和牛奶,顺道向老板借了个手机打电话。老板看见他弯腰拿饼干时,带的小孩趁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你们哥俩感情真好啊,不像我家那个小的,才五六岁就不让抱了。”乔楚辛干笑着应付了两句,好容易捱到小梁度打完电话,连忙拉着他走掉——当着老板的面再亲下去,就不像哥俩感情好了,像有病。快速回到二楼房间后,小梁度说:“余律师在外出差,但他一听这个情况,就准备坐今天的航班赶回来,估计明早能到这儿接我。”乔楚辛松了半口气:“再等一天,很快的。有个经验丰富又可靠的律师当你的代理人,之后的事你会轻松一些。”小梁度忽然问:“你有户口本吗?”“什么?”“户口本。把我挂上去,你来当我名义上的监护人。”乔楚辛被他的奇思异想吓一跳,定了定神后劝道:“既不是亲戚又没有收养关系,恐怕上不了户口。再说,问题也不在这里,关键是……我不是人!不对,应该说我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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