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又一步,一步步……直到碰到冯乐真堆叠在脚踏上的衣裙,他才下意识要后退。“坐下。”冯乐真却不给他后退的机会。陈尽安垂着眼,安静地盘腿坐在地毯上,然后趁冯乐真不注意,悄悄抽出她被自己压到的裙角。冯乐真坐在高出一截的脚踏上,盯着他看了半晌后突然倾身向前,陈尽安身体微晃想往后仰,却在动的同时强行忍住了。冯乐真没有错过他下意识的动作,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嫌弃本宫?”“没有!”陈尽安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冯乐真笑笑,顺手从枕头下摸出一瓶金疮药丢给他:“上药。”陈尽安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多谢殿下。”屋里再次安静下来,逐渐升高的温度让冯乐真这个号称不怕热的人也出了一层薄汗,她却仿若无觉,只靠在床上看他低头涂药。“奴仆杂役也好,王孙贵族也罢,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恃强凌弱,即便是严明如长公主府,也管不了人心,”冯乐真的视线从他的伤口上扫过,“你被推倒之前,必定还受过别的不公,你步步忍,才会有其他人的步步变本加厉,才有今日的这些伤,本宫记得你当初可是个有血性的儿郎,黑砖窑里都不曾妥协,怎么到了长公主府,反而不敢反抗了?”陈尽安低着头,涂药的动作越来越慢,却没有开口说话。“陈尽安。”冯乐真唤他。陈尽安:“奴才在。”“主子问话的时候,要回答。”冯乐真笑意不变,周身气势却比先前强了。陈尽安顿了顿,拿着药瓶跪也不是坐也不是,却被冯乐真示意继续,他只好继续涂药。“……不能反抗。”一片安静中,他闷声开口。冯乐真挑眉:“为何?”“府规有说,凡闹事者不问缘由,一律轰出去永不得用。”陈尽安握紧药瓶。冯乐真:“……还有这规矩呢?”“嗯。”“估计是婉婉定的规矩,她呀,凡事就是太认真,认真得少了几分人情味,”冯乐真叹了声气,突然玩味地看向他,“你不敢反抗,是怕被轰出长公主府?”“是。”“为何一定要留在长公主府?”冯乐真明知答案,偏偏要他亲口说一遍。陈尽安不知该如何回答,习惯性地要沉默时,又想起她方才说过的,主子问话要回答。“本宫给你两个选择,”冯乐真换了种好回答的方式,“一是百两金、十亩地,和一座两进的宅子,出府去做个小老百姓,二是继续留在长公主府,做本宫的奴才。”前者足够他娶妻生子百岁无忧,后者则与如今的生活没有不同,但凡聪明一点,便知道该怎么选。陈尽安:“殿下救过奴才的命,奴才……想守着殿下。”冯乐真得了满意的答案,曲起手指看了看,发现指甲有些长了:“三等仆役可守不了本宫。”陈尽安又低下头。身上的伤都涂了一遍,小小一瓶金疮药还剩大半瓶,冯乐真嘲笑:“像你这样涂,八百年也好不了。”陈尽安只好重涂,直到全部用完才停下。“识字吗?”冯乐真问。陈尽安顿了顿:“会一些。”“一些是多少?”“五个。”“……多少?”冯乐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陈尽安隐隐有些难堪:“……五个。”冯乐真笑了:“哪五个?”“陈犬,陈尽安。”陈尽安回答。冯乐真无情拆穿:“你那是四个字。”别以为她没发现有两个‘陈’。陈尽安抿唇。文不成,武不就,要学的可真多。冯乐真摇摇头,道:“明日起,找两个先生教你识字练武,本宫的人,哪能什么都不会。”“……是。”“推你的人,可要本宫替你发落?”冯乐真问。陈尽安沉默片刻,回:“不用。”“那你日后再受他欺负,要怎么做?”冯乐真继续问。陈尽安这次答得笃定:“打回去。”冯乐真满意了,径直回了床上,不出片刻便睡着了。她平日休息不喜人守着,多年来屋里都没有陪夜的丫鬟,眼下偌大的寝房里,除了她就只有陈尽安一人。见她熟睡,陈尽安僵硬地坐在原地,直到她因为灯烛太亮蹙了蹙眉,才缓慢挪动已经发麻的双腿,勉强起身去熄灯。一盏盏灯烛被熄灭,屋里彻底暗了下来,夏夜的凉风从窗缝里涌进,总算是凉快了些,冯乐真翻个身,睡得愈发沉了。傅知弦守在院中,看着屋里的光线一点点暗去,眼底细碎的光也渐渐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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