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抬眸打量了一眼惠妃,她这是要将张荦讨去?是了,上回挨打,张荦拼死护主,之后逼走红药,他也是兰芷的得力干将,惠妃这么做是要断其臂膀;又或者她看出了兰芷对这个小太监有些不一样?想要把兰芷的软肋拿捏在手上。不管张荦来前院是不是别有用心,惠妃这招是要先下手为强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兰芷只能颔首答应,恭喜张荦小太监升职。还跪在地上的张荦倒显得有些不情不愿,“惠妃娘娘抬爱,奴才这蹩脚的几下,实在不配给娘娘做菜。”“这是怕本宫不如兰才人宽厚可亲,亏待了你?”惠妃语中似有深意地打趣。“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张荦默默垂下头,不再多言。他一个刚进宫的小太监,有主子愿意要他已是三生有幸,哪有资格提要求。惠妃又脸上带笑地望向兰芷,“不白讨你的人,免得回头别人说本宫以大欺小。”琴姑下去一声招呼,进来乌压压两排太监宫女。“瞧瞧有没有看着顺眼的,你院儿里人少,倒显得本宫这个永宁宫主位苛待。”打一棒子给颗枣儿。这些手段,惠妃娘娘早就融会贯通。这些太监宫女大多年纪很小,应该都是进宫不久。一个个统一地哈腰垂首,毕恭毕敬立着,连表情都是统一的‘低眉顺眼’。兰芷不禁想起自己刚进宫时,也是这般战兢虔诚地等着主子挑选,似乎跟了什么样的主子,就能有什么样的后半生。在一众麻木无力的面孔中,兰芷看到一个熟人,跟她同年入宫的迎春。兰芷、红药、迎春……许是那年,御花园的花开得比往年都盛,惠妃娘娘玉手一挥,她们几个分在永宁宫的姑娘,就都叫些花儿草儿的名字了。迎春是她们几个里面年纪最小的,个头儿也矮,生母早亡,后来家中过不下去了,被继母送进宫。胆怯内向,有时候一整天都听不到她开口说半句话。她这般的性子,上次又因为红药栽赃无辜被牵连,想必在前院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我要迎春吧。”兰芷看向她,她脖颈一动,似是想抬头瞧兰芷。惠妃半边嘴角微勾,笑了笑。一个入宫三年的才人,惠妃当然一眼能看明白她选人的意图,她这是想护着迎春。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宫里,兰芷确实能算得上个有意思的人。只是不知,她还能这样有意思多久?“还有呢?再选个小太监吧。”兰芷扫向眼前一水儿的靛蓝窄袖衫,不知怎么的,眼神不由地就瞟向了一旁的张荦,恰好此时张荦也在抬眸看她。匆匆对视一眼,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飞快将眼眸移开。惠妃见她愣得有些久了,“喜来,你出来。”一个胡椒眼、招风耳的小太监闻令,上前一步。“这可是个活宝儿。”琴姑脸上带乐,介绍道,“十岁就被黑心拐子诱骗,净了身卖进宫,原是个苦命的,偏他心大,遇到什么事都乐呵呵。整日里上蹿下跳,皮实得紧,跟只孙猴子一般。娘娘又见他总是眉开眼笑,便赐名‘孙喜来’。”兰芷抬眸看他,这猴崽子冲她一笑,胡椒眼眯成了两条缝,确实瞧着喜庆开怀。选完宫人,惠妃似乎没其他要紧事,便也不急逐客,领着兰才人走到金丝楠木书案边。上铺一页青藤纸,纸上陈一篇未完的绿章①。“娘娘也爱撰绿章?”兰芷之所以用‘也’字,是因为本朝皇帝酷爱修道问仙,三天两头斋醮祭天。说起来,兰芷前世也写过几篇绿章,她本不擅写这种辞藻华丽又没思想内涵的夸耀溢美之词。硬写了几篇,只是当时想跟皇帝邀宠,以引起张荦的注意。“皇上喜欢。”惠妃淡淡答,“写到一半,接什么都觉不对。你文采好,替本宫看看。”兰芷垂眸,先被这一纸好字吸引。惠妃的行楷,方正齐整,笔道间又不失潇洒飘逸的风骨。“宇内惶惶,念苍生之哀兮。”兰芷凝眉思忖片刻,提笔在后面接续,为了使这页青藤的字迹看上去协调一致,她刻意临摹惠妃的字迹。惠妃静看她落笔,笑逐颜开,赞念道:“九天悠悠,感吾考之悯兮。擢龙腾摛鸾翔,披祎蕙揽宿莽,奔骐御骥,践灵以歌,彰圣乎德,于万斯年亦哉。”她又细细端详,“这笔字也摹得好,倒叫本宫自己都分辨不出。不,比本宫的字还要稳健端方得多,好字!”“娘娘谬赞。”兰芷微微福身。二人谈话间,外头宫人进来禀报:“皇上来了。”兰芷心中倏然一紧,倒不是别的原因,只因上下两世,这将会是兰芷第二次见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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