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月下堆满一小桌的菜,吁了口气,今年较往年来说,也算是有收获的,至少不用啃馒头了。兰芷嘴角挤出几分笑,“迎春,喜来——,别忙活了,坐下一道吃年夜饭。”“嗳,好勒。”喜来一听有吃的,蹿得比兔子还快。迎春在窗户、水井、院前的树上都贴了大红的福联,自己拿剪刀绞的,花样别致好看。三人围坐树下,头顶是红云般的福联,倒真有几分过年的味道。可不知怎么的,兰芷依旧觉得兴致缺缺。“张哥哥,你来了。”喜来笑嘻嘻地唤道。张荦挽着食盒,站在门槛外,正定眸凝望兰芷,似乎想探知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是否会受主人的欢迎?溶溶月色下,靛蓝褂子的小太监配上漆红食盒,倚在朱门口。兰芷觉得这画面似乎颇有几分年味。她自己都未察觉,目光不由地就柔了几分,未拒绝,又装作不在意地埋头吃菜。迎春见这光景,忙进屋添了副碗筷。张荦欣然入座,掀开食盒,扑鼻的香气溢了出来。酸菜脆嫩爽口,白肉薄如蝉翼,吸收了浓郁的汤汁,肥而不腻,抿唇即化。爱吃的人还会加入宽粉、冻豆腐等配菜,小炉文火,约上三五好友,边吃边聊,一晚上都是热乎的。喜来被这够味儿的酸勾得口涎直流,忍到兰主子先下了筷,忙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大片肥瘦相宜的白肉,塞进嘴里。哇,绝!三人吃得不忍停箸。张荦歪头望着那个吃他菜吃得津津有味的人,难以抑制地嘴角溢笑。这道酸菜汆白肉,明明白白的是他的心,酸酸涩涩的亦是他的心,年十四的小太监,像所有身心健全的同龄少年一样,在心里暗暗埋下一颗种子,日日浇灌,时时呵护,却不期待她有一日能生根发芽。因为他很清楚,那里太黑暗了,日光照射不到,怕是永远也不会开出花来。怀春小太监情不自禁地发完癔症,忽觉自己忙活一天,腹中空空,一低头?这群投胎的饿死鬼,一块肉没给他留!张荦望着桌上一扫而空的砂锅,他明明白白的心呢?他酸酸涩涩的心呢?*除夕年宴那样的大场合,兰才人的品级是够不上参加的,皇帝或许碍于朝臣,怕他们又借题发挥,也没提要她去。左右就是个面子问题,兰芷也不在意。惠妃娘娘善于揣测圣意,大过年的,皇帝‘盛宠’的兰才人面子没给足,里子可不能含糊,年礼赏赐颇丰,金银首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还有各色补品吃食,一样没落下。就连素未谋面的苏贵妃娘娘似乎也知道了她这号人物的存在,遣人送了两套织锦宫装,说是兄长在外新得的织纹花样,宫里见不着,多做了几套,与各位姐妹同享。按说给六宫派发年礼这种事,皇后才有资格,苏贵妃娘娘给大家送织锦宫装,这事做得张扬,原是越了礼数的。可事实上,苏贵妃的位份比代管六宫的惠妃还高一头,她要送谁什么东西,别说惠妃管不着,皇帝怕是也不能随便训斥,因为她的兄长。苏贵妃的兄长,是大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铁骑将领苏仰崧,这支铁骑横扫了大殷四方边地,一举镇压东北鞑虏,毫不夸张地说,它是大殷军队的半边天。苏将军征战四方,常得些稀罕的战利品,大件上贡朝廷,有些小件便给自家妹妹。如此说来,苏贵妃仰天荫祖,散些小恩小惠给六宫,倒也无可非议。妾室穿不了正红,送来的宫装是夕岚色,宛如天光将落,霞色亲吻岚烟,玫中带绛,红得含蓄,却也十分衬肤。兰芷脑中不禁浮现一个愣怔在花坛边的身影,小太监极力想将自己的身子隐在漆黑的夜色中,却藏不住熠黑双眸中的灼灼之光。她穿红,该是很好看的吧。“娘娘,您笑什么?”迎春见自家主子呆愣许久,小声提醒。兰芷手指僵硬地抚过嘴角,忙将残存的笑意敛了下去。她竟然在笑?因为张荦喜她穿红,她就笑了?迎春见她这莫名其妙一日呆三回的模样,实在有些担心,“娘娘,您不舒服吗?”“没事,衣裳好看。”兰芷回过神来,吞吐遮掩。“这衣裳确实好看,娘娘要不试试?”迎春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衣裳,兴兴地服侍兰芷试穿。刚一套上,兰芷就觉察出了些异样,衣领后部似乎有些硌人,袋口也有点重,像是装了什么东西。她正打算垂头察看,迎春已经一下子弹了出去,花容失色地缩到屏风后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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