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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是十几份卷宗,十几份下面送上来的案呈——有的错综复杂、有的废话连篇,也有的阴阳笔法隐情无数。那些年里,时鹤春定期就来晃悠一趟,从头到尾看一遍,就都顺手给他理清楚,分门别类扔成几堆。以至于在时鹤春被抄了家、罢了官,病得重了没力气再去大理寺以后,大理寺卿才知道……这些卷宗本来全混在一处,乱得人看了就头疼。“木头。”时鹤春扫了他两眼,就猜出大理寺卿的心思念头,“我那是去探听消息的,方便我拿捏把柄敲诈……说了你也不懂。”时鹤春当奸佞,为了能痛痛快快花钱过好日子,当得其实挺兢兢业业、专心致志,仗着和大理寺卿私交甚笃,没少来这里乱翻。翻都翻了,想要的也知道了,顺手整理一二,查几个大理寺卿查不清楚的悬案,算什么大事。“别老想以前的事。”时鹤春神色认真下来,抬手抚秦照尘发顶,“你要总这样,我嫌你无趣,自己跑出去玩了。”大理寺卿立时将念头清了,给他的小仙鹤奉茶。时鹤春挺满意,知道这是明镜高悬的官署,也不闹着要酒,逍逍遥遥捧一盏茶浅斟细品。小秦师父如今还学会了申冤,犹豫片刻,敛衣在他身旁坐了,低声解释:“没总是想。”也没总是想,这些天就想了这么一次。还是因为时鹤春披着他的衣裳,这么靠在榻上……叫他觉得日子太好。日子太好,有时就会叫人忍不住恍惚,想起过往,想起当初错失的遗憾。想他过去,倘若不那么恪守规矩,像如今这样,天黑了还不回家、就待在大理寺堵门……就能堵住一只小仙鹤。一只小仙鹤喝了会儿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相当顺腿地挪过去,靠在了大理寺卿肩上:“堵我干什么,吵架?”就算有再多理由,时鹤春也是来偷翻卷宗的。真在门口撞见了,肯定少不了又要吵得天翻地覆——大理寺卿不给看卷宗,时大人气得走来走去,记恨照尘和尚脑袋迂直不会转弯。“也没什么不好。”秦照尘说,“时大人气着了,就将下官绑上。”过去秦照尘怕和时鹤春吵,总是避开,到了后来才明白……能吵吵闹闹,也是好的。吵到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不会转弯的照尘和尚落下风,被气坏了的时大人绑在凳子上,被迫听时大人的吩咐。不听就不给解开。时鹤春听他这么说,也生出来兴致,索性真幻化出绳索来,像模像样捆住大理寺卿。“我可不做亏本生意。”一小团漂亮鬼从衣服里钻出来,飘到半空,让灯火闪了闪,“不陪我出去玩,别想松绑……”“陪。”秦照尘点头,“时大人要往什么地方去?”这份坦荡反而叫时鹤春惊讶,忘了继续装鬼吓唬人,半信半疑飘下来:“真的?”秦照尘被他解了绑,伸手抱住飘下来的小仙鹤。他空出只手,取过时大人手里还捏着的第十六份卷宗,工工整整码放在一旁:“真的。”秦照尘拢着时鹤春,只觉怀中凉润如水,低头时就对上那双清凌湛澈的眼睛,心神不觉摇动,竟是不剩半点秉烛夜办公的心思。大理寺卿闭上眼,将那一份恍惚压下去,低声求:“时大人,带我出去,透透气。”这三年来,秦王殿下最大的进展,就是把“大人”、“时大人”念得柔和轻缓,珍之重之,再不像过去那么冷冰冰。时鹤春就愿意听了,被哄得扬眉吐气,高高兴兴,耳朵甚至还有点红。从小到大,时鹤春都最喜欢听好听话,怎么会不喜欢被叫“时大人”。一句话百样说,这是秦照尘很久以后才想通的事。他早该多练会些好听话,哄他的小仙鹤高兴。“今天怎么知道透气了。”时鹤春嘟囔,“稀奇,榆木疙瘩也会开窍……”这可是大理寺卿自己要扔下公务跑出去的,不干他的事。开了窍的榆木疙瘩被他拉着起身,去了官袍、摘了獬豸冠,换上轻便常服……时鹤春做这些事,天然就行云流水,动作轻柔利落,仿佛春风拂袖。秦照尘被他理衣襟、束衣带,浑身上下不会动,听得清笃笃心声。“想什么呢。”时大人没半点自觉,时常忘了做鬼的事,一边飘一边以为自己还活着,像过去一样趴在他背上,“去哪玩?”凉润气息浸着肩颈耳廓,照尘和尚只觉心惊肉跳,盯着那盏跳跃烛火,低声慢慢咬字:“听凭……施主吩咐。”他叫施主,那时鹤春可就不客气了。做施主的时鹤春,可比后来做佞臣的时鹤春更霸道得多,敢扯着小和尚就往外跑,敢偷藏小和尚的佛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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