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平白生出这等幻觉?他与洛泽分明不曾动手,那一箭不是他们射的, 燕玉尘身上的伤,也不是……南流景看着怀中这具躯壳, 他发觉燕玉尘的右手还软垂,摸了摸,发现那一处的骨头还没修好。南流景执着他的手腕, 度过去些仙力, 将碎骨复原。他看着新帝依旧恭谨的神色, 再看向不远处的洛泽,竟生出荒谬的茫然。“你才回来, 不清楚情形。”洛泽走过来,“我与大国师从未伤他性命。谋逆的是宫中叛党, 杀他的是你们的兄弟, 他命中有此一劫。”新帝垂首, 仿佛从善如流, 低声应是。洛泽见他识相, 还算满意,颔了颔首:“你来做皇帝, 倒是比这顽石强——你若早些回来,也不至废这一宿工夫。”新帝神色平淡,看着幼弟冰冷的躯壳,瞳孔幽深。“是。”他低声说,“我若早些回来……”他声音本就不高,说到后头,更像是自言自语,没了下文。殿外日色更高,将正殿照得通明。唯有这新即位的人间帝王,明明刚着了冠冕,华贵至极,所站的那一处,竟似幽暗莫名。洛泽也只是随口一说:“如今也来得及,你说的那些事,依样照办就是了。”这殿上人人都知道,昆仑山远隔万里,修仙无日月,数载春秋也只是倏忽即过。更何况祸福难料,尚未成仙的凡人,哪怕学了些仙家道术,又哪里堪得透命数天机。新帝应了声,视线仍落在那具躯壳上,他走过去,慢慢俯身,摸了摸那张苍白韶秀的脸。上次分别,燕玉尘的个头还矮得很,捧着热腾腾的肉包子跌跌撞撞地跑,满心高兴地叫六哥。一晃原来已过了十二年,当初的小傻子,已长得清雅俊秀,有些翩翩少年的样子了。“我带他回去。”南流景说,“他既然不能转世,神魂就还在……我去想想办法。”新帝口中应是,试着揽过眼前躯壳,抱起燕玉尘。燕玉尘的血流干了,比想象中得更轻,软软靠在他肩头,手脚都坠下来,头颈垂着……只是离了片刻的仙力维持,就已迅速冷透。昆仑学艺十二载,只够凡人敲开仙门,会些道术,打通经脉气海,还不够凝练出纯粹仙力。新帝揽着怀中幼弟,在背上轻轻拍抚,在燕玉尘耳畔对他说话。南流景不知他说的什么,也无心细查——这一对人间兄弟确有些渊源,燕玉尘住在驰光苑,也动辄念着六哥,总想着要给六哥写信。和这场宫变一样,南流景并不拦他,却也不会特地帮他。毕竟残魄迟早要收回,这是仙人一魄,原本就不该沾染太多驳杂人情,不该平白招惹因果。……所以南流景也并不清楚,那些被小傻子满心欢喜托付出去的信,有多少跨过了万里,真被送去了昆仑山。新帝说了一会儿话,便将燕玉尘交还给南流景,拱手作礼,低声道:“有劳大国师。”南流景接过这一具躯壳,抬头看他,新帝却只是垂着视线,礼数滴水不漏。仿佛那句诛心之语,当真只不过是不清楚实情,说错了话。南流景沉默半晌,草草还了礼,将恢复了些许的仙力尽数续进燕玉尘体内,揽着人便往外走。“流景。”洛泽见他离殿,便追上去,“你要去什么地方?”南流景被他拦住,站在原地,却答不上来。辗转十世,历尽了数不尽的艰辛,好容易才集齐这三魂七魄,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他听见了新帝说要设宴,也听见了洛泽欣然应允,宫中的血迹被尽数抹去了,一派祥和景象,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这只是我的一魄。”洛泽看了看他怀中的燕玉尘,视线又落回他身上,蹙了蹙眉,“流景,你小心些,莫着了相,休为凡尘外物所惑。”南流景张了张口,仍旧说不出话,只得苦笑了下。“恭喜你魂魄尽复。”南流景摸出一块仙佩,递给他,“我……这些年辗转,我有些累了,想去歇歇。”洛泽看了他半晌,不置可否,只是接过那块仙家玉佩,系在身上。这是天界之物,玄妙无穷,光彩夺目,远胜过人间寻常宝器。南流景对着那流光溢彩的玉佩,愣怔许久,忽然退了一步,护住燕玉尘。……那日天光大亮,南流景揽着燕玉尘匆匆离去,既未赴宴,也不曾去继位大典,径自回了驰光苑。在那之后,新帝兴建庙宇供奉金身,洛泽便又去了庙里受香火。南流景接着做国师,整日对着一个已死之人捣鼓折腾……不知惹了洛泽多少次。就这么过了三年,燕玉尘仍是具无知无觉的躯壳,转不成世,也招不回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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