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秦海口中得知,这家书肆已经存在好些年了。什么生意人会长年累月做这样赔本的买卖?直到这会儿,那伙计才算睁眼看了秦放鹤,言辞间也自然而然地带了些骄傲,“哥儿年纪不大,眼睛倒是毒得很,不错,我们东家姓白,原是县城里买卖的,早年机缘巧合路过青山镇,说好好一个镇子,怎么能连个书肆都没有,这才来做了赔本买卖。”其实一开始店里正经八百配了仨人,一个管事,一个伙计,一个账房,奈何做了几个月后发现,就他娘的这平均每天个位数的营业额,哪儿用得着六只手?于是乎,直接就砍了。就这么着,这位管事兼伙计兼账房的孙先生还整日闲得发慌呢。秦放鹤终于高兴起来,脑袋里也随之点亮了另一颗代表思考的小灯泡。由此可见,那位白老板并不在意青山镇书肆赚不赚钱,为什么?是不喜欢吗?本身就是做这一行的,还有其他书肆盈利可以平仓?或者白老板本身推崇读书人,那么自己的身份很有优势;又或者……希望借助扶持本地文化产业来博取官府的好感,进而换取更深的利益,比如特定拨款?早年就在这个行当打滚的秦放鹤近乎本能地阴谋化。但无论如何,对当前的自己而言都是好事。可以搞!孙先生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并隐约觉得眼前那鬼精的小子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大对了。嘶,你小子……该不会想打秋风吧?!“孙先生,”秦放鹤努力睁大眼睛,迅速换上职业笑容,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黄鼠狼,“贵店收话本么?”作为从穷山恶水爬出来的前任公务社畜,他可有太多狗血离奇的故事要讲啦!我私底下那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都来啊!孙先生:“……嗯?!”你说这个的话,我可就不困了啊。接下来发生的事彻底刷新了秦山的三观,对他幼小淳朴的心灵造成不小的冲击。他眼睁睁看着原本文静寡言的小弟弟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张口“我有位长辈”,闭口“分成怎么说”,活像被奸商夺舍。离开书肆后,秦放鹤一反常态地对路边的酒楼饭庄格外关注,遇到里面有人说书唱曲儿的,还会站在外面耐心听一会儿,神情严肃。秦山不明所以,“鹤哥儿,你不高兴?”哦,对方对自己的情绪变化意外地敏锐?秦放鹤缓缓眨了眨眼,想了下,“还好。”秦山挠挠头,“我不如你聪明,可方才也大略听明白了,你在跟县城的书肆谈买卖哩!”那可是县里的书肆,能跟他们打交道是多么了不起呀,为什么不高兴?秦放鹤扭头往书肆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轻笑一声,“那是画饼呢。”上辈子他就是吃了太多领导画的大饼,吃出胃溃疡胃出血了不算,最后小命儿都没了,这辈子绝不会重蹈覆辙。一涉及到利益相关,那位外冷内热的孙先生就陡然变得精明且斤斤计较起来。刚才他们看似你来我往说了一大堆,终究只有一个主旨:见了话本再说。至于什么“我们东家声名在外,童叟无欺,决不会亏待”云云,甲方大饼而已,不管饱的。“画饼?”秦山不懂。秦放鹤伸手画个圆,往他面前虚虚一递,“饼,滋滋冒油的牛肉大饼,还热乎着,吃吧。”秦山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我读书少,你也不能这么糊弄我!秦放鹤忍笑,“饱了吗?”秦山:“!”好么,他懂了。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齐声大笑起来,周遭洋溢着快活的空气。秦放鹤深知自己现在年纪小,也无业内亲友依仗,对方难免轻慢苛刻,所以不得不做几手准备:如果白家书肆真的厚道固然好,可印书、卖书、回本、入账、分成等等,必然是个漫长而复杂的流程,最终能到手多少钱?按月、按季还是按年给?能否维持收支平衡?都是未知数。若不厚道……相较家大业大的书肆,与说书人合作的门槛更低,但相应的,风险也更大,因为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居无定所,每日收入也无从查起,行事如何全凭良心……想到这里,秦放鹤却反而看开了,左右我有手有脚,难不成活人还能饿死了?大不了就自己上街说书去嘛,没准儿还能混个歪门才子的名头,嘿嘿,美滋滋!冬日天短,一过了晌午,太阳西斜,温度便骤然下降。西北风复起,肉眼可见冷飕飕的起来,就连地面都好像更冷硬了似的。两人缩缩脖子,抄起袖子一路小跑,口鼻处向后拉出浓重的白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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