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信息对秦放鹤很重要。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几下,抬头看向正在另一角皱巴着脸描红的秦山,沉吟片刻,“七哥,若来日我入县学,你可愿随我同去?”随着一步步考上去,交际圈一步步扩张,秦放鹤需要人手,需要可信赖的人手。在这个时代,再没什么比血缘宗族更牢固的纽带了。同个村子知根知底,不存在任何隐患,即便后期有人生了反心,也要顾忌老家亲眷,总归多一层保险。突然丢过来的问题把秦山砸个正着,他茫然抬起头,显然尚未从强迫练字的阴影中脱出,慢吞吞“啊?”了声。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嗖一下起身,兴奋得双眼放光,“你要带我进城?!当真?”秦放鹤:“……”他低估了这个时代底层百姓对城市繁华的狂热。“当真,但你先得把千字文的字都认全了,”秦放鹤虚虚指了指桌上的功课,“大字写完了么?”在这个时代,统治者通过垄断知识来垄断权力。不识字,哪怕再有能力,也只能龟缩一隅。只有掌握了知识,才能冲破阶级壁垒,纵情施展。一个好汉三个帮,他身边的人也至少应该拥有冲破壁垒的基本能力,不然后期能提供的支援将微乎其微。秦山立刻缩回去,热情空前地重新抓起笔来,“快了快了,这回真快了!”进城,进城!若有尾巴,只怕此刻早甩飞了。后头检查功课时,秦放鹤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欣慰之余却也有点痛苦。看得出来,秦山确实努力过了,但天分这种事……强忍着批改完,秦放鹤就立刻把功课还回去,转头盯着书册洗眼睛。那一笔字,真是辣眼啊!“七哥,除你之外,村子里还有谁有心向学,又比较用功么?”秦放鹤问。除我之外,嘿嘿,果然鹤哥儿还是最看重我!秦山偷乐一回,认真想了想,“还真有。”他索性丢开笔,拖了板凳在秦放鹤跟前坐下,“村后头的秦松你知道吧?比我小半岁,你还得叫他八哥哩。”秦松……秦放鹤轻声念了一遍,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瘦削苍白的少年形象,“原来是他。”秦山点头,“他娘杏花婶儿早年守寡,老八那会儿小呢,干不了庄稼活儿,全靠街坊们帮衬,他娘就指着给人做鞋挣点钱,日子很是艰难。旁人我都是追上门逼着念书,老八不一样,他还会蹲在我家门口等我呢!”有时候他就觉得,老八那小子念书的狠劲儿真同鹤哥儿有一拼。不过脑瓜子远不如鹤哥儿好使。秦放鹤低头看了眼,脚上一双青布百纳底棉鞋安静翘着,针脚细密扎实,非常舒服。确实是好手艺。娘儿俩应该都很希望能走科举这条路,奈何日子太过艰难,家人也不曾如秦父般庇护全村,属实张不开嘴叫乡亲们供应。年初秦放鹤带着秦山读书,这娘儿俩就又看见了希望,但秦放鹤没主动说要教别人,他们就没好意思提。如今秦山半练出来,秦松才开始使劲儿。秦放鹤下了炕,在地上慢慢走了几步,只觉得鞋底软而韧,托得稳稳地,说不出的踏实。他想不出那位母亲当初是怀着何种心情缝的这双鞋,自己的儿子想读书却难开口,而别人的孩子却光明正大走了这条路。多少会有些辛酸的吧?“叫他明日来。”秦放鹤道。秦山是必然要跟自己出去的,可村里绝不能断了文风,总要燃了火种才好。一带二,二带四,慢慢也就铺开,自己将不是独木难支。若秦松真有那个命,来日果然得了功名,对他自己,对秦放鹤,乃至整个白云村都是好事。次日一早,秦松母子果然如期而至。娘儿俩应该是特意收拾过,穿了平时过年才舍得穿的板正衣裳,当娘的还挎着个包袱,显出几分局促和难掩的激动。秦山就跟大管家似的,熟门熟路把人带进来,里头秦放鹤已经准备好了小桌子和热茶。“婶子,八哥,不是外人,坐吧。”“不不不,不用了,你坐,你坐。”杏花满面堆笑,手脚都不晓得该往哪里放。秦松性格有些木讷,平时都不大会笑的,此时更显茫然。他想读书,也知道眼下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但……就是不知该如何表达。他们不自在,秦山也觉得不舒服,挠头笑着插科打诨,“嗨,别这么见外嘛!一家子骨肉,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奈何收效甚微,杏花婶子只勉强挤出一点干巴巴的笑,至于秦松,活似诈尸,努力向两边拉扯的面皮更像抽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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