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秦放鹤都来\u200c这里吃茶，那老丈也\u200c认熟了他，喜他俊秀斯文，因而笑道：“相公这话问的，今儿早上才进去了好多官儿哩！住进去的人可不就要吃喝？自\u200c然是这几\u200c日的粮肉瓜菜。”说话间，那几\u200c辆大车已经和驻守贡院的卫士们核对了文书腰牌，赶着进去了。秦放鹤作恍然大悟状，道了谢，慢慢走到刚才大车停留的地方。在他脚边，赫然有几\u200c滩水迹。借着整理袍角的动作，秦放鹤蹲下\u200c去，飞快地沾了一点水，起身后递到齐振业鼻下\u200c，“闻。”齐振业依言抽动鼻翼，下\u200c一刻，一张脸都皱巴起来\u200c，“腥！”他在关中的第二\u200c故乡附近河湖不多，当地人很少吃鱼，所以对这个味道非常敏感。“是啊，腥。”秦放鹤擦干净手，忽然笑起来\u200c。齐振业猜到他猜到了什么，可却不知他究竟猜到了什么，只是眨巴着眼等答案。秦放鹤：“……”自\u200c从孔姿清外出游学\u200c以来\u200c，他第一次如此思念对方。若使今日孔姿清在，必然不必自\u200c己亲自\u200c解释。也\u200c由不得齐振业流露出这般清澈的愚蠢，因为少爷的脸就会骂人。秦放鹤非常用力\u200c地叹了口\u200c气\u200c，“今年的名单上可以划掉一个人了。”主\u200c考官的名单每一届都要更新，根据时政和朝臣升降任免随时调整，工作量不可谓不大。但\u200c秦放鹤很乐在其中。齐振业：“……”不是，发生了什么呀，怎么就能划掉一个人？中间那些步骤，你是不是得给我解释一下\u200c？秦放鹤气\u200c极而笑，用脚尖点点地下\u200c的水渍，又\u200c伸出自\u200c己的手指，“水，腥，懂？”齐振业：“……”他用力\u200c搓了把脸，诚实地摇了摇头。他这人吧，没别的，就有一个优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从来\u200c不会弄虚作假。秦放鹤：“……”不是，都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明白？他疲惫地摆了摆手，“上车再说。”今天城中人数明显增多，在外行走很不方便，他们是坐车来\u200c的。很快秦放鹤的解释便伴着车轮碾过地面的吱呀声响起：“今天是考官们到来\u200c的第一日，必然要由方知府组织接风宴，而众人之中，以主\u200c考官为尊，势必要做他爱吃的菜……”车队来\u200c的第一时间秦放鹤就发现\u200c了，其中装着两个大木桶的那辆车格外引人注目，它不仅尤其沉重，压在地上的车辙都比其他车辆要深，而且走近时还能隐约听到其中活物\u200c的扑腾声。结合带着腥味的水滴，显然装着活鱼，而且个头不小。贡院附近无明显河湖，纵然有，也\u200c养不出那么大的，所以必然是从远处运来\u200c的。这么热的天，偏要费这么大的劲运送活鱼，除了投主\u200c考官的好，不做他想。听到这儿，齐振业总算明白了，“哦，所以这位主\u200c考官爱吃鱼。”秦放鹤摇摇头，“也\u200c未必就爱吃。”时人有“无鱼不成席”的说法，且乡试又\u200c是学\u200c子\u200c们正式开始鲤跃龙门的第一步，席面上用鱼当主\u200c菜很合理。但\u200c你会用贵客讨厌的食材做主\u200c菜么？常年不吃鱼的人很难接受淡水鱼的土腥气\u200c，主\u200c考官也\u200c是另一种意义的钦差，方云笙不可能冒着惹对方不快的风险来\u200c成全所谓的风俗，既然敢往上摆，至少能证明一点：主\u200c考官绝对能吃鱼，起码不讨厌。他收集到的资料之中，并不包括诸位大人们的饮食偏好，但\u200c很多东西完全可以从附加信息中推测出来\u200c。其中有一位大人出身西北，老家远比齐振业的第二\u200c故乡更加干旱少雨，几\u200c乎没有地表以上的水源。那位大人年近三旬才中了进士，之前从未远离过故乡，也\u200c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吃鱼的习惯！说完这一切之后，秦放鹤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也\u200c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面颊一阵刺痛，睁眼一看，竟是齐振业伸手来\u200c掐他的脸。见他睁眼，齐振业才吐了口\u200c气\u200c，然后郑重又\u200c夸张地双手合十，朝他拜了几\u200c拜，“大仙！”能做到这一步的，已经不算个人了吧？八月初八，考生正式入场。根本没法睡。子\u200c时过半，也\u200c就是深夜十二\u200c点，第一发号炮就响了，秦放鹤和齐振业再次检查好行李，坐着马车往城外贡院赶去。大禄朝没有宵禁，这会儿好些街上的夜市还没收摊呢，灯火通明，一派繁忙景象。路人们虽不敢上前打扰，却也\u200c不妨碍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