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罢了\u200c，偏次日来翰林院报道，有好事者提及此事，程璧不以为然\u200c，大谈什么红袖添香人间极乐的话，又说几天\u200c后会在家里宴饮，请大家同乐。隋青竹听不下去，刺了\u200c他几句，“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克己复礼，反光天\u200c化日之下聚众淫乐，如今竟要把这股歪风邪气带到翰林院，简直岂有此理！”程璧也不满他久矣，觉得同为饮食男女，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华裳美食？整日过得叫花子似的，装给谁看？不过伪君子罢了\u200c！“我虽风流，也只是风流韵事，不曾亏待家中妻妾老少，自\u200c然\u200c不如隋编修，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鲤跃龙门，竟丝毫不照拂家人，由得他们凄凄惨惨，连个庶人都不如，”他朝着隋青竹拱拱手，佯装作揖，冷嘲热讽道，“惭愧惭愧……”原本\u200c围观者只想凑热闹，见此情\u200c景，也怕闹大，忙上前劝和。奈何两人都是正经\u200c考上来的，满腹才学自\u200c不必说，骂起\u200c人来也不带脏字。双方也不动手，就那么隔着二尺远唇枪舌剑……当日孔姿清和秦放鹤在外轮值，回来时\u200c就见赵沛一手一个按在桌上，旁边站着的掌院马平脸色铁青。平时\u200c那么和气的胖老头儿，气得胡子都抖了\u200c。皇城之内，没有秘密，当天\u200c下午，天\u200c元帝就知道了\u200c。晚间众翰林轮值，气氛就很微妙。其实在天\u200c元帝看来，不管是隋青竹的不合群还是程璧的风流，都不算大问题。隋青竹自\u200c不必说，确实有点讨人嫌，但他好就好在对\u200c谁都一视同仁，用对\u200c了\u200c地方，也会是一柄利剑。至于程璧，人漂亮，嘴巴溜，行事百无禁忌，上到达官显贵，下至三教九流，都能扯上关系，可谓万金油。诗词歌赋也写得漂亮，乃是有别于赵沛的另一种缱绻华美，天\u200c元帝也不讨厌。而大禄律法明文规定，官员严禁嫖娼，但文人私下聚会，找歌姬舞姬作陪，却会被视为风雅。程璧才名在外，又极其擅长谱曲，常有歌姬舞姬因\u200c他相助一夜成名，故而在业内被奉为上宾，多的是人自\u200c荐枕席。不要钱的，自\u200c然\u200c就算不得嫖娼。所\u200c以只要他夫人不告，严格说来，还真不算违法违规。在上位者眼\u200c中，歌姬也好，舞姬也罢，这些做下三流营生的，岂算得人么？不过玩意\u200c儿罢了\u200c，跟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你们两个身为朝廷命官，为了\u200c几只猫狗当众吵闹，着实不美。东配殿内，天\u200c元帝不说话，一干随侍的翰林们也都装哑巴。九月中旬的晚上已经\u200c很冷了\u200c，正殿幽深空旷，入夜后冷得要命，根本\u200c待不住人。这会儿宫中尚未烧地龙，天\u200c元帝便挪到更小更隐蔽一点的东配殿来，榻前两个火盆就够了\u200c。他支着一条腿靠在软榻上，腰部以下随意\u200c搭了\u200c条万字不到头的褥子，右手不断捻动蜜蜡珠子，看不出喜怒。火盆里的红云炭烧得正旺，非常正的大红色，表面浮动着一层绵延的纹路，如云似霞，却半点烟气都没有。“传口谕，”天\u200c元帝手上动作停了\u200c，“翰林编修隋青竹、程璧因\u200c私吵闹，不成体\u200c统，各罚俸一月。”内侍总管胡霖领命，才要转身去传旨，却又听天\u200c元帝淡淡来了\u200c句，“此事以后不许再\u200c提。”不算大事，但内斗令人不快，各打五十大板警告也就罢了\u200c。毕竟是他的私人机构，传出去了\u200c，实在不大好听。胡霖并翰林院众人俱都应是。天\u200c元帝欠身喝了\u200c口茶，指了\u200c指桌上奏折，孔姿清便上前拿起\u200c最上面一本\u200c念。“闽浙总督余忠显谨奏，九月初一……来犯，已悉数击退……大获全胜。”孔姿清念奏折的同时\u200c，秦放鹤就在后方埋头狂记，如此一来，同一天\u200c内皇帝处理了\u200c何地何事便一目了\u200c然\u200c，日后再\u200c想编史料或复盘，也有得抓。大意\u200c是九月初开始，西南海岸线频频有倭寇来犯，但大禄朝造船业和海军都很发达，付出很小的代价后，将敌人击退。余忠显这个名字很熟悉，如果秦放鹤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当初引发院试之争的方云笙的师叔。当年好像是在西部来着，没想到几年下来，竟然\u200c去海边了\u200c，环境跨度是不是有点大？“大获全胜？”天\u200c元帝嗤笑\u200c一声，“不过弹丸之国，小小贼寇便坏了\u200c朕一艘海船，几百打几十，还有脸说大获全胜？这余忠显，如今也跟朕卖弄文字起\u200c来。”坐在秦放鹤对\u200c面的黄修撰一听，立刻熟练地取出一道空白\u200c圣旨来，蘸好笔墨，摆好姿势，预备拟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