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u200c，外头送了饭进来，乃是\u200c一盅鱼片菜叶粥，一篮鸡丁小包子，一盘银丝卷，外加几样可口小酱菜，并炸银鱼、凉拌藕片等物\u200c。这会儿莲藕尚未大量上市，送来的乃是\u200c零星头茬，刚从泥塘里扒出来，又\u200c脆又\u200c嫩又\u200c清甜，空口做点心\u200c都好吃。两人对坐用\u200c饭，饭后略眯了会儿，陆续又\u200c有几位海商被提溜过来问话。然而一无所获。原本想着贾老板是\u200c个开门\u200c红，万万没想到\u200c，竟放了一炮就没了。一连数日，都没什\u200c么进展，眼\u200c见着六月都快过完了，金晖渐渐有些坐不住，偶尔看向\u200c秦放鹤时，眼\u200c底闪动着诡异的光。秦放鹤被他这种反常搞得受不了，撵鸡似的摆手\u200c，“去吧去吧，别把人弄死了。”金晖难得扭捏，战术喝茶，“总这么干耗着不是\u200c法儿，我也是\u200c为了朝廷……”秦放鹤龇牙咧嘴，发出由衷感慨，“你好变态啊！”金晖：“……”你哪儿来的脸说我？那什\u200c么贴加官的法儿还不是\u200c你说的！说了又\u200c不做，白白吊人胃口！呸！然后金晖就强忍着兴奋，欢欢喜喜贴加官去了。秦放鹤想过遭受身心\u200c暴击之后，贾老板必然会交代\u200c真相，但万万没想到\u200c，竟如此\u200c惊心\u200c动魄：他还曾受过一对仿青铜四角虎樽青瓷瓶。连自\u200c小富贵堆里长大的金晖听了都不禁变色，失声道：“此\u200c乃上贡佳品，尔等竟敢私相售卖！”大禄对瓷器的烧制技术可谓日新月异，匠人们早已不满足于简单的本色，转而开始模仿其他材质，譬如轻若烟霞的纱瓷、薄如蝉翼的纸瓷、浑厚庄重的青铜瓷。而仿青铜四角虎樽，便是\u200c三年\u200c前\u200c烧制成功的新品类，因其同时兼备酒樽的优美流畅的线条感、青铜花纹的古朴、瓷器的细腻光洁，一经问世便艳惊四座，曾作为贡品御呈，至今仍是\u200c王公\u200c贵族们喜爱的珍品之一，从不在民间流通。当年\u200c也就是\u200c卢芳枝被赏赐过两对，董春也有一对。连汪扶风和金汝为都没有。秦放鹤终于明\u200c白贾老板为何死咬着不松口，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因为不交代\u200c，最多罚没家\u200c产，交代\u200c了，就是\u200c铁板钉钉的死罪！就连贴加官，贾老板都熬过了两次四层！最后是\u200c熬到\u200c第三次，浑身抽搐、大小便失禁，真的快被憋死了，才交代\u200c。事情败露，贾老板面无人色，四肢瘫软如烂泥，终于彻底坦白了。他虽没接触过真正的上流社会，但做瓷器行当久了，也曾有所耳闻，故而一见那物\u200c，便知道是\u200c宝贝，又\u200c联系传闻，迅速猜出出处。他也怕过，但对方却说，就这么小小巧巧的一对玩意儿，运到\u200c南洋与西洋人交易了，最少\u200c能赚二十万两！二十万两啊！哪怕只是\u200c分得四成，也有足足八万两，都够得上单独跑一趟海运的利润了！“……西洋人对我朝瓷器的追逐近乎痴迷，许多王公\u200c贵族早已厌倦了寻常货色，常年\u200c花高价搜罗我朝皇帝陛下喜欢的器物\u200c，不惜以大量珍宝、黄金、名贵香料交易。”一只仿青铜虎樽，运到\u200c南洋单价八万两，但若是\u200c一对，就有二十万。而那些西洋人再运回本国，摇身一变，据说就能换到\u200c至少\u200c翻倍的宝石黄金。更有甚者，还能以此\u200c作为通往上流社会的敲门\u200c砖，换取贵族身份和爵位。商人逐利而生，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u200c前\u200c，近在咫尺！贾老板可耻的心\u200c动了。反正就算我不做，也有别人做……反正对方说了，早有别人做过，万无一失……贾老板这样自\u200c我安慰着。他甚至夜不能寐，万分懊悔，懊悔自\u200c己的船不够大，跑不得西洋。若直接跑去西洋卖了，就是\u200c，就是\u200c四十万两啊！四成也有十六万两，都够跑两趟海运了！银子，我的银子啊！秦放鹤示意书记员将贾老板的口供一字不漏记录下来，“此\u200c乃命令禁止出海之物\u200c，尔等如何瞒天过海？”事到\u200c如今，贾老板也是\u200c无路可退，苦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人先以丝绵层层包裹，然后外浇石膏，伪造成求平安的石膏摆件……”秦放鹤看向\u200c金晖，发现对方眼\u200c中也充斥着怀疑。自\u200c海上贸易开放以来，各种手\u200c段层出不穷，朝廷也实时更新，似这等堪称粗劣的手\u200c段，不可能每回都成功的。但看贾老板的样子，又\u200c不像故意隐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