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峥一走\u200c,侯元珍才像刚想起\u200c来似的,对秦放鹤和柳文\u200c韬笑道:“我抛砖引玉,实在献丑了,如此班门弄斧,若有不足之处,还望两位指点、海涵。”柳文\u200c韬呵呵笑道:“哎,这话不妥,你我同在内阁,非有高低贵贱之分,不必如此多礼。况且你说得很好嘛,纵然我与子归,也未必能想得这般周全。”侯元珍知道他\u200c素来圆滑,也不当真,只去看\u200c秦放鹤,试探着问:“听闻当初出使交趾的两位使者便是秦阁老力荐,实在慧眼识珠,尤其那位金大人,实在剑走\u200c偏锋,令人拍案叫绝。春秋《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知您对交趾……”金晖确实有名,但更多的是恶名,此时侯元珍单独提及此人,又\u200c论《左传》,无非是想让秦放鹤表态,主\u200c战,甚至极有可能期望他\u200c说出类似“赶尽杀绝、以绝后患”的话。但秦放鹤不想。侯元珍此人,今日才算显露了一点真面目。方才向尤峥进言,前头“建城圈人”倒也罢了,无可厚非,但单单从最后几句祸水东引、假扮屠杀中便可看\u200c出此人心狠手辣,与金晖颇有相似之处。他\u200c这么引秦放鹤,并非真的谦虚好学,不过是觉得自己方才确实有点锋芒毕露,过分显眼,想找个人帮忙分担火力罢了。秦放鹤懒得同他\u200c虚与委蛇,胡乱说了几句话混过去,然后便大大方方跟柳文\u200c韬开起\u200c小差来。眼见秦放鹤不接茬,侯元珍也无可奈何\u200c,只得作罢,又\u200c欲找卜温说话。奈何\u200c卜温似乎打定了主\u200c意不掺和到任何\u200c一方去,竟兀自闭目假寐,等侯元珍说得口干舌燥了,这才“睡眼惺忪”地一惊,“哎呀呀,年纪大了,这几日竟时时发困,咦,你方才说甚?”侯元珍眼睁睁看\u200c着他\u200c装糊涂,直接就给气乐了,没好气地摆摆手,“我说这茶好喝!”这一去,当日尤峥再\u200c也没来得及回内阁,直到暮色四合,宫门即将下钥,天元帝才与他\u200c商议妥当,又\u200c当场拟了旨意,发到六部各处并交趾等部。做完这一切之后,天元帝又\u200c派内侍送尤峥出宫。宫廷幽深,宫道甚长,待尤峥一步步走\u200c出去,酉时已过。因\u200c未出正月,高耸的城门楼下,仍有火红的灯笼高悬,明黄色的穗子随风摇曳,莹润有光。“阁老慢走\u200c,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小内侍恭顺道,微微行\u200c了一礼。尤峥知道他\u200c是胡霖的干孙子,并不拿大,客气道:“有劳。”他\u200c是今日最后一个出宫的,道别之后,小内侍便朝两侧一抬手,自有宫人沉默着推动大门。门轴摩擦的沉重吱呀声响起\u200c,被凌冽的寒风裹挟着,幽幽回荡在漫长而\u200c漆黑的门洞内,久久不绝,像一首亘古不变的古老歌谣。尤峥似被吸引,忍不住回首望去,就见那两扇高大的门扉慢慢地,慢慢地在他\u200c眼前关\u200c闭,沉闷却又\u200c细微的磕碰声过后,宫中最后一丝光晕彻底被隔绝了。啊,他\u200c瞬间记起\u200c那首“歌谣”的名字:权力。如此苍凉孤寂,却又\u200c如此摄人心魄。“老爷!”宫门外,尤府的下人不知等了多久,见状忙挑着灯笼围上来,又\u200c有递手炉的。孤寂苍凉瞬间退散,尤峥又\u200c跌回喧杂热闹,却又\u200c令人有些厌烦的碌碌红尘。他\u200c不自觉皱眉,接过手炉,一言不发上轿。“夫人催人问了几回了,”尤府的人低声道,“听说是陛下留您说事\u200c,还特意备下好酒呢。”尤峥却道:“先去胡府。”去往胡府的路上,远远听见敲锣打鼓声,显然是有人家办喜事\u200c。正月间本\u200c就热闹,又\u200c逢喜事\u200c,若等到他\u200c们过来,势必道路阻塞,一时半刻如何\u200c过得去?尤府下人才要抢着过去,却被尤峥喊住了,“百姓家结亲,是喜事\u200c,且叫他\u200c们先行\u200c。”那管事\u200c一怔,“可老爷您不是……”他\u200c想说,您不是着急去见胡阁老么?却见尤峥已然闭上双目,靠在轿壁养神。没奈何\u200c,管事\u200c的只好招呼人往路边靠。不多时,接新娘子的队伍便从他\u200c们跟前呼啦啦过去,后头还跟着好些随从并看\u200c热闹的百姓,又\u200c不断有顽童冲出来讨要喜钱、喜饼,并说吉祥话,以至于\u200c队伍极其冗长……待热闹渐渐远去,尤峥的轿子重新上路,早已不知过了多久。胡靖家距离这边也不算太近,等轿子停在胡府门前,却是大门紧闭。管事\u200c的深感\u200c诧异,上去敲门时,戌时过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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