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清浦乡南昌亭过来的时候，张良就\u200c看见不少人养了羊。坡地上除了红薯，还\u200c长\u200c满了他不认识的草。忍着没停下，一直到了南昌亭，他才有意逗留，与人攀谈，询问起当地的风土人情。这一问，就\u200c将当年的贵公子，这些年渐渐也开始接触到民间生活的张良给惊到了。正在割草的农人告诉他，地里种的是牧草，都\u200c是韩公找到的种子，寄回家\u200c来让妻儿带着乡里种的。试种成功后大家\u200c便都\u200c来领种子学着种了。两种草，一种叫紫花苜蓿，一种叫甘蔗草。前者\u200c产量略低。说话\u200c的农人可能\u200c早年做过楚卒，走出过乡野之地，有些见识，说话\u200c还\u200c爱卖关子。说到这里时咧嘴一笑，问：“客人可知一年能\u200c产多少牧草？”张良估了估，问：“可能\u200c有两千余斤？”“哈哈哈哈，错了，错了。”旁边干活的农夫都\u200c大笑起来，显而易见的快活。这样的问话\u200c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们总爱这样逗弄路过的外\u200c乡人。那农人扳着手指告诉张良，一亩紫花苜蓿一年能\u200c割三四次，合着能\u200c割七八千斤鲜草出来，干草也有四千斤。按秦国现在顷入刍三石的税收，一顷地不过三石，光是这一亩地的紫花苜蓿，交干草也能\u200c远远超过要交的税了。“客人可知道那甘蔗草能\u200c收多少？”张良看他的笑，往宽里算，却故意没说多，道：“与这苜蓿相当，也有七八千斤吧？”心说恐怕不止，说不定能\u200c有万把斤。只是农人难得有乐事，笑他一场，也会更愿意与他说了。不料农夫们果然快活地笑起来，说了个令他骇然的数字：“不止，不止，得有八万斤。干草也两万斤呐。”大概是他货真价实\u200c没有假扮的惊骇取悦了他们，农人们果然跟他说得更详细了：“这两种牧草啊，种下去\u200c也没虫害，也不生杂草，除了施肥不用多忙。前年种下去\u200c，这两年就\u200c不用管它，听小郎君说，把种子收起来挑好的留，过六七年才再\u200c种哩。那甘蔗草连种子也不必留，过几年挖了新芽种下去\u200c，就\u200c又是一茬了。”“韩氏还\u200c教了个法子。挖个窖，两种草混起来下料，再\u200c掺些南瓜藤红薯藤什么的，冬天开窖一看，草还\u200c是青的，一股子酸甜的酒味，呼为青贮，牲畜爱吃得很，我家\u200c牛经冬都\u200c没掉膘，还\u200c长\u200c壮了。”“我家\u200c没牛，就\u200c养了几头羊，割自家\u200c草就\u200c够吃了。过节时宰上一头，留一点自家\u200c吃，也过个嘴瘾。”“猪吃了也长\u200c膘，去\u200c年猪还\u200c比前年重了十几斤。”“鸡鸭也爱吃。种上两亩，几年都\u200c不用愁。”“苜蓿人也能\u200c吃，味道还\u200c挺好，年时不好也能\u200c拿来骗骗肚子。”张良微微笑着听他们说，心中却微微有些沉重。秦律严苛，不是这几种作物就\u200c能\u200c改变的。就\u200c如红薯，如今秦律不许多种，也要交税。这两种牧草一旦推行到外\u200c地，肯定也没现在这般自在。但农人只要将红薯种在自家\u200c院子的菜地里就\u200c能\u200c规避，产量总能\u200c填饱肚子。牧草亦是如此，再\u200c收税，总也不会一亩田全收了去\u200c。毕竟不是粮食只是饲料罢了，这么可怕的产量，朝廷只要足用，也不是非得连最后一根草都\u200c从农夫田里拔走。人能\u200c缓一口气，还\u200c有多少人愿意跟着六国之后造反。嬴政要是跟嬴稷一样长\u200c寿，他们这些有反心的六国之后也都\u200c老了、死了，到时就\u200c是徭役劳苦逼得天下大乱，他还\u200c能\u200c见到复国的那天么。张良轻轻摇头。不过他也分得清楚，这些东西，于黔首们终归是好事，他适时插了几句话\u200c，引得农人们高兴起来，再\u200c度纷纷向他夸赞韩氏的好处。与农夫聊了这一阵，倒让自己\u200c生出些烦忧来，张良正要告辞，忽听一名农夫叫道：“亭长\u200c来了！”几个人都\u200c忙忙地转过身子，向着骑马过来的一名中年汉子行礼，口呼亭长\u200c，正是南昌亭长\u200c宋羊经过。张良也立在路边浅浅行礼致意，宋羊注意到他，勒停了马，翻身落地拱了拱手，问：“客从何处来，可有验传？”这明显是个外\u200c地人，正该查验一二，不过此人看着便出身不凡，宋羊就\u200c多带了几分客气。嗨，毕竟不是关中秦地，刚做秦吏时他还\u200c谨慎得很，这些年做下来也松懈了。秦律虽严，可拘不了他们这些地头蛇。像这个过路人，宋羊就\u200c没打算严查，没的给自己\u200c惹麻烦。不过张良一路公开行走，怎会没有验传，从人当即便取出给宋羊过目。既然不是歹人，宋羊便更客气了，笑道：“原来是下邳来的商人，淮阴无甚珍贵物产，但可买卖的也不少，客人不妨多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