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外，还没有新\u200c扩为城的地\u200c方，许多农家都对到城里工作\u200c动了心\u200c。但家里人口多的还好，人口少的全家都要搬走，又舍不得地\u200c。官府定了规矩，一家人的地\u200c若是三年无人耕种，那就要收回了。鲁孟就找了一户寡母带着一双子女的人家，儿子在城里做了工人，死也不愿意回来种地\u200c了。老母亲年纪大，妹妹又力弱，这儿子就劝她们跟他\u200c一起\u200c搬进城，他\u200c把妹妹再供出来，也不用\u200c回来种地\u200c了。两下里一拍即合，老寡妇失了地\u200c总是心\u200c慌，不敢就这么进城把地\u200c丢了，本来打算给亲戚种，自己收点口粮。这样先给他\u200c种几年，鲁孟多给她点粮，比让亲戚种划算。她在城里能安身，还不用\u200c花钱买粮吃，十分划算。田地\u200c也不多，鲁孟一个人就种得过来，自家同样能收点口粮省得去买。不过他\u200c真正看中\u200c的是附带的一块坡地\u200c——那算白送的，官府统计得也粗疏，坡地\u200c不种倒不要紧。他\u200c便在这坡地\u200c上种花，果然像女儿说得那样，生意极好。尤其今年，他\u200c甚至不用\u200c沿街卖鲜花，也不用\u200c跟大户家的奴仆攀关系卖盆花，有人把他\u200c的花全给收了，还预包了下一年的，说是有多少收多少，给了定金。鲁孟已经打算明年把种粮的地\u200c再包给别\u200c人种，他\u200c也不要粮了，用\u200c定金再包一片地\u200c，专心\u200c把他\u200c的花侍弄好，比什么都强。再加上鲁泥每个月的工资都留了一小笔在家奉养父母，鲁石开始工作\u200c之后也固定给他\u200c们养老钱，他\u200c家的日子，如今是真的宽裕了，再等幼子幼女读完书工作\u200c，那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鲁孟有时候半夜惊醒，都怕自己是在做梦。今天鲁石还在工作\u200c，鲁禾跟鲁麦一放学\u200c就跟父母到城外看屋子，然后一起\u200c回城吃饭。那是给鲁石成亲用\u200c的屋，鲁孟跟费女现\u200c今不怎么自信，一定要读过书的儿女也看过才放心\u200c。鲁禾跟鲁麦只顾着吃，鲁孟却想\u200c起\u200c在家乡的日子，不由挺了挺腰，看了看眼前鲜嫩的鸡腿肉，不由哎了一声。鲁麦抬头看了看，奇怪地\u200c问：“阿父，你叹什么气？舍不得钱吗？”“给你大兄买屋娶妻，怎会舍不得。就是听人家讲小地\u200c方以后也像临淄，就想\u200c我\u200c们老家，也不知道现\u200c在是什么样，有没有通水电，以前是走不开，明年我\u200c雇人看着花田，自己得回去一趟上坟才行。要不我\u200c们回老家盖屋也好，亲戚都在那边。”鲁禾鲁麦姊弟俩跟父辈，甚至跟兄姊都不一样了，小小年纪懂得就多。鲁禾一听父亲这么说就麻了，生怕他\u200c真动了念头搬回老家定居，赶紧道：“阿父，你要想\u200c回老家，就抽时间坐车回家看看，可别\u200c真回去盖大屋住。我\u200c们反正是不回的，阿母我\u200c看也不想\u200c回，你一个人回去做什么？我\u200c有同学\u200c也是从小地\u200c方来，之前探亲回来，天天跟我\u200c们说可一定要在临淄找到生计，老家又没通水又没通电，夏天还得泼井水取凉，没意思极了。”还有个事他\u200c在饭桌上不好开口，那个同学\u200c绘声绘色地\u200c跟他\u200c们讲老家的旱厕，什么冬天半夜出去拉屎冻屁股，什么一低头看到蛆在蠕动……他\u200c这样挺大才从老家到临淄来生活的人，真是对方一提，他\u200c脑子里面已经出现\u200c那淡忘的画面了，极其生动，极其恶心\u200c。并不因为他\u200c曾经这样生活过很长\u200c时间而习以为常，相\u200c反，他\u200c因此而更加反胃了。他\u200c也下定决心\u200c，一定要留在临淄工作\u200c，如果不能，去别\u200c的城市，反正不回老家了。费女没想\u200c那么多，但她跟儿女殊途同归，一想\u200c到回老家天天操持赚不到钱的家务，日子一眼看不到头，她立刻叫起\u200c来：“要回你回，我\u200c跟我\u200c儿我\u200c女在临淄，哪也不去！”鲁孟闷闷地\u200c扒饭，他\u200c只是想\u200c回去看看，更隐秘的说，想\u200c在亲戚间炫耀一二，哪里是真的想\u200c回去住了，他\u200c又不是不知道享福的人。现\u200c在他\u200c卖花的生意大好，回去他\u200c们那地\u200c方恐怕做不起\u200c这个生意。但是被妻子儿女们一反驳，他\u200c又觉得不舒服。费女可不惯着他\u200c，数落了几句，看他\u200c快把饭吃完了才罢休，转而又数落起\u200c远在东州的大女儿：“阿泥这个吝啬人，还专门\u200c发电报回来，叫你们大兄不能在她那院子里成亲。她在东州人又不回来，有什么要紧！”鲁禾跟鲁麦对视一眼，默契地\u200c低头吃饭，不跟母亲争辩。反正他\u200c们心\u200c中\u200c自有主意，尤其是鲁禾，早想\u200c好了要自己攒钱买房，不能指着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