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身后骤然有声音响起。钟煜低头望着,目光逐渐聚拢,又一会儿,沈怀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心轻皱了下,又很快展平。林中,霜月高挂,漆黑一片。素心从树后走过,从她那个位置看去,差不多能看个七七八八,她受掌门之命而来。宋掌门在乎沈怀霜伤势,一天问候个百八十回。少年抬头时,眼眸黑深,如不见底的寒潭,唇畔微启,润着红色,绽开了一抹浓厚的艳色,那双眸子刹那间,近乎不可直视,如孤狼,下一刻,就要扑上来,驱逐而杀之。素心陡然觉得,她误闯了他的领地。撞破那个秘密,就像意外地打破了一个长久封存的酒坛,封存多年的秘辛挡也挡不住地涌了出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逾越到了这一步。撞见钟煜那一幕,素心停下脚步,浑身上下像是被冷水泼过。她沉沉提了口气,抱着臂膀,朝钟煜望去,眉眼头一回那么肃然。少年马尾后的发带,随风飘去。他面色沉了下来,抹去唇畔上的热度,清醒了几分,走在十步开外的树梢下,道:“师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素心从乾坤袖中取出信笺,递过去时,眉心抽了抽。她提了两口气,偏过头道:“信是从大赵送过来的。”信笺上是金黄的蜡笺纸。这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用金银粉制成,信笺上绘着龙纹,发信的地方是皇城,非皇室不得用。在崐仑多年,钟煜从来没有收过大赵的蜡笺纸。这些年,唯一给他送过信的只有兰陵和昭成。那抹黄色入目的刹那,如同涌上了彻骨的寒。钟煜利落拆开了信笺,撕碎的信封纷纷扬扬。他拆得很快,读得也很快,目光落至最后一行,他面上的血色褪去,只剩下了沉郁之色。信中所言,字字句句,没有一句是好的。敬帝咳疾复发,于豫州暴雨决堤当日,修养温泉行宫。他曾经最器重的儿子,因朝中贪渎一事压入宗人府内。豫州暴雨,洪涝严重。皇子互相推诿,竟无人坐镇。钟煜问:“来信的使者和师姐还什么旁的交涉?”素心:“大赵黄河决堤,豫州水患频繁,朝中诸皇子有年幼者,有昏懦者,有地方上不作为者,唯一能去徐州的就只有你。”“来使乘舟这里来,约莫半日能到。”“若是你不想去……”“那就让我去。”五字落下,如同一锤定音。素心只以为自己还没听清。话落之后,她再望着眼前人,忽然感觉,这个和她生活了五年的人,她好像第一次才认识到了他。她原本以为,这个几乎抛下一切的少年,从此不管不顾。若是钟煜不想去,船只会改道下行,直往豫州。“我即日就走。”钟煜答,“暴雨之后,常见瘟疫,瘟疫处置不得到,便有民乱。这事拖不得。”素心眸色一晃:“那你?”钟煜:“无论如何,大赵旧事未定,海清河晏,便有我钟子渊的去处,家国有难,我生是大赵的人,便有回去的一日。”月上中天,崐仑后山弟子满载而归,山谷自喧嚣变得沉寂。钟煜那双眼睛里含着很多她从来没看过的情绪,像是把前尘往事都背负在身上。钟煜:“今日师姐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请师姐不要同任何人讲起。”素心:“在门内,我是你大师姐,同门多年,我不会乱讲。”地上铺了一地的细碎月光,树下风过,却无铃音。素心开口时似是酝酿许久,终是斟酌道:“师弟,我并非有意窥探,早前我看到你和师叔在一起。我不管你对师叔做了什么。”“我知道,师叔事事当先,霁月光风、心怀所有,是个温柔人。”“崐仑喜欢他的人有很多,有些是同门情,有些是敬重。永望师弟他也很喜欢师叔,可他的喜欢,也仅仅止步在师长之间。”“刚才青云榜一战,一剑霜寒,在场无人能免神往。”“如此种种,都不是寻常人之间的爱意。”“师弟,你该是弄错了某种感觉。”钟煜收敛起了柔情,目光冷硬如初,长睫扫过眼尾痣:“师姐,此事我自有分寸。”素心顿了顿,望向十步外的沈怀霜,执拗劝道:“师叔,他也并不如你所想。”“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师叔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至柔之人,往往可能是至无情之人。”“师叔他……”钟煜抱拳,朝素心行了一礼,这礼行得周周正正。他又欠了欠身,起身答道:“这一点,子渊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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