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处上落了殷红的伤,覆在里侧。床榻上,白衣铺展了整个床铺,堆砌弯曲。那一点窸窣的声音就像火药里爆开的烟火,钟煜心头一颤,呼吸就慢了下来。沈怀霜的腿很长,白玉似的,这双腿既不纤细,也不粗犷,只是那条腿上伤痕遍布,青紫一片,也有仍在流血才处理过的深红色。强烈的对比之下,钟煜微微后退一步,撑紧了木桌,只能说,情况远非想象中的鲜血淋漓,但这又能好到哪儿去。钟煜偏过头,光影阴影打在鼻梁上,眉头微颦,整张侧脸锋利如刀削:“你有想过那炸药再近一寸会如何?”沈怀霜面色冷静,答得平和:“也就是一些皮外伤,上药撑柺一两日,自己也就好了。”钟煜开口道:“什么叫只是皮外伤。”他与沈怀霜对视的刹那,手里那瓶药被他攥热了,捏在掌心出了些汗。钟煜松开握紧的手,一股浓郁的药香顿时弥散在帐内,膏体莹润。他顾虑到沈怀霜身上带了伤,不便大费周章地挪动,又往前几步,摊出手,奉上了手里那罐小小的药盒。沈怀霜在指尖上沾了一点自己手上的膏体,揉了揉,等它化开了,抹了上去:“不用了,我刚刚上过药,用你这玉穗膏浪费。”“我管他什么玉髓膏,金髓膏。用你身上怎么就叫浪费……你怎么不就想想自己!”钟煜这声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就没想过自己炸伤会怎么样?如果那弹药离再近一寸,你手还要不要了!”沈怀霜:“我知道了。”可这一回,他一反往常,垂下眼,没有去看钟煜的眉眼。钟煜吞下那口气,一低头,脖颈上的勾玉离沈怀霜更近了,衣襟都快贴到他的发丝。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腿上的红痕处,注视之余不免心疼,在遐想和关心这两条线之间,徘徊不定,心被烫了一样。最后,那点旖旎的想法跑远了。“我做不到的事情就不会和你许诺,可若是我立誓了,以后有我在的时候,不需要你总是冲在前面,也不要你一个人去应对。”钟煜伸出手,轻轻抬起了沈怀霜的足踝。握着他小腿的掌心温烫,舍不得用力,轻碰在那里。另一只上手也是小心翼翼,擦过任何一个发丝大小的伤口,生怕有半分疏漏。钟煜始终低头,半点没有去看沈怀霜的眉眼:“看你这样,我总会觉得自己极其无用,恨自己像个废物。总让你受伤,永远没本事让你安然无恙。”沈怀霜收了收腿:“军中潜入刺客,本就防不胜防,你又何必揽在自己身上。这事本就错不在你。”钟煜:“如今我不想也想了。”沈怀霜:“那要是我说,不许你胡思乱想呢。”他说话时带着气音,低声说了这几句话。话刚说完,足踝上牵扯上了伤口,疼得他不自觉地抽了口气。钟煜面色仍是绷着的,可面色如此,他却觉得心头那条红线随着那一声越了过去。钟煜隐在夜色中,藏起了耳畔的红。指尖将触未触时,他收回了手,倒让人瞧不出他有什么不自然。沈怀霜腿伤了,在床上挪起来都不方便,要到临睡时,钟煜干脆帮他换了衣服。沈怀霜:“不回答我,我还是要说。这事错不在你,你不要想那么多。”俯身躺下去的时候,两个人挨得很近,沈怀霜顺着钟煜倒下去时,他从未发现,原来落床的感觉可以这么轻,他觉得自己像浮在了云端上,背后陷入了一片软柔。在玄清门时,他师父就教过他,受人恩惠,要铭记于心,知恩更要言说。沈怀霜莞尔笑了下,忽然揽着他的那双手不动了,反扣住他的腰。“你笑什么?”钟煜望着他,低声问着,神色不大好。“我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袒露伤处。那种感觉对我来说很奇怪,总是让我不大愿意。”沈怀霜敛了笑,仔细答复道,“可能只有你是例外。我师父说过,知恩要言谢的,我挺想对你说声谢谢。”“你——”钟煜眉头动了两下,旋即吐出一口气,又把那股脾气压了下去。“还有。”沈怀霜又道,“我也今天才发现,我好像让你一着急,你就会。”哭。沈怀霜把最后那个字咽了下去。钟煜像是没料到他会那么说,两人贴面看来,鼻尖相对,声音融融,直击耳膜,像要在这寂夜中把他捂烫了,钟煜觉得自己浑身热了起来,沉默之际,沈怀霜又放开了收敛的笑意,像是一只得逞的狐狸,这一笑,竟望着钟煜笑了很久。每一下笑声就像叩在他心上。“不是我要哭。”钟煜定定答着,他提了口气,又道,“医典上有说的,在激越时,易掉泪。”',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