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以后等先生身体好些了,先生课上讲什么,就听什么。不许在先生课上胡闹,平时除了课业上的事,不要叨扰先生。”满屋子又剩下了滴滴答答的落雨声。说话的间隙,门前只余一道青色的背影,那道影子修长,却瞧得出他微微有些跛。桐儿扫了一圈那青衣男子脚下的水塘。望着雨幕的男子半张面庞,如浸润了水光,泛出清润,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冬天里冒着热气的温泉,夏天泉涧里飞起的水珠。沈怀霜半依靠在椅子上,青色长衫下盖住了腿,坐得很端正。他把头侧过来了一些,对桐儿极淡地笑了笑:“有劳。”桐儿捧着包裹的身体微微僵硬,吸了口气。她记着里长的话,低头往庭院走去:“那那那先生我明日给你送药,我先走了。”路过庭院中那棵槐树,桐儿又回头望了一眼。庭院里种了一棵长得歪歪扭扭的槐树,采光不好,土壤贫瘠,开出来的花都是稀稀拉拉的,到了秋天,更是叶子枯黄,树都没个树样。沈怀霜从座上站了起来,微昂着头。他从来的时候就开始看这棵树了。他看这棵树的时候,神情很专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上来了人,本不是什么要紧事,但要是来了一号看上去就仙风道骨的人,这事就显得稀罕起来。茶余饭后,众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着这位先生的来头。有说是他仙门的道长,也有说是四下游玩的散客,总之,先生是一天一个身份,没一个准头。人们都快把先生的故事编完了,桐儿的爷爷才刚刚见上沈怀霜的第一面。小云镇虽然是个边远的小镇,但它有着方圆百里最好的药铺。那天正巧雨后刚放了晴,桐儿把磨药的石臼从屋里搬出来,正预备放东西磨药,却见石子路上走了过来一个人。来人走得很慢,隐约只能看清一个青衫长影。桐儿跳下了凳子,掀起医馆里堂一角白布,引着沈怀霜进入。“爷爷,爷爷,沈先生来了。”桐儿又嚷嚷起来。葛大夫年已古稀,背手钻出帘内的动作却十分灵活。反倒是沈怀霜,他看着绝对不超过三十岁的模样,倒是爷孙俩等了他好一会儿。问诊的时候,桐儿抱着一个蜜饯罐,在旁无声地啃着。行医望闻问切,她趁爷爷在观望沈先生面色,也把头侧了过去,却越看越走神。老人侧头睨了桐儿一眼,喷出长串鼻息,摇了摇头。葛大夫撩起沈怀霜衣袖。谁想沈怀霜袖子下,两指粗的勒痕赫然印在苍白的手腕上,淤青红痕,十分醒目。——那分明是仙门对打弄出来的伤口。沈先生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他静静凝视着葛大夫,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桐儿看着爷爷凝神探脉,眉头是越皱越紧,一旁的沈怀霜依旧神色自若,偶尔也会对上桐儿的眼睛。“你年纪轻轻的,寒症也太重了,身上哪儿那么多毛病。”葛大夫撤手后,呵斥了一声。下完药方后,他朝沈怀霜脖子上看去,又发现脖子上的掐痕还没淡去。“好生吃药,专心养病,你这病养上大半年也不一定会好。”葛大夫把药方塞到了桐儿手里,“桐儿抓药去,这次好好把独活和羌活分分清。”方子抓好递上来,沈怀霜谢过桐儿,躬身对葛大夫说了几句话,转身走了。桐儿看着沈怀霜渐渐远去的背影,颇失滋味地捧住了自己的脸:“爷爷,刚才那位先生,您瞧出些什么来了吗?”“就寒症啊,我还能看出什么?”葛大夫淡淡答。“我不是这个意思!爷爷,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桐儿摇了摇葛大夫的臂膀。“不知道。”葛大夫捋着胡须,笑眯眯地回屋喝茶去了。桐儿捂头,瘪了瘪嘴,继续趴回药铺的柜面上,翻起沈怀霜和他们讲过的书。这几日课上来人很多,先生上课也很好听。但她觉得先生肯定会点别的东西,或许他还知道京城中的事。她书没翻几页,忽然又听到街上的人吆喝起来,依稀是“陛下有庆典,举国上下,人人有赏,每家一吊钱……”本来在内堂喝茶的爷爷突然撩开帘子,从帘子后探出半个身体,瞧了一眼桐儿:“乖孙女,早些日子就听说有赏钱,没想到是真的!!趁那人还没走远,你赶紧上去问问!”“爷爷送赏钱的人跑远了,你别急着等我回来。”桐儿从凳子上跳下,利索地追着人出去。此时已近黄昏,人群在往家中挤动,桐儿领完赏钱却调转方向,往沈怀霜的书堂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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