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皇后不愿见他,没当上太子前他甚至没个像样的居所,只能与一众奴仆同挤小房。拥有皇族血脉又如何,在展示出充足的价值之前,他不过是一个拖油瓶,一枚弃子。他当上太子从来不是昭康帝的施舍,而是昭康帝没得选。富丽堂皇的宫殿下,堆砌的是累累尸骨,通向王位与权力的,是一条斑斑血路。见过季白檀的人都说,当今太子殿下光风霁月宛如谪仙,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个格外极端的人,从始至终他的一切,都镌刻着“韩素”二字。他像一只风筝,在雷雨天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飞远,而韩素就是牵着他的那根唯一的线。皇家没有软心肠的人,亲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两个冰凉的字。其实当初跪在御书房外面时他都做好了准备,如果昭康帝不松口,他便设计将人送去黄泉,然后顺理成章地继位,再风光迎娶心上人。他不要亲情,只要韩素。倘若杀了昭康帝或登上皇位能让韩素开心,他就想法子继位,倘若韩素想当天下共主,他亦会毫不犹豫地将龙椅拱手相让。宜春宫,韩素合上窗子,将后背靠在墙上缓缓下滑,最后坐在地上。乌云沉沉地压下来,收走了所有的光。雨突然变大了,重重敲击在枝叶与地面,像急剧的鼓点。京城要变天了。这些日子她被囚在深宫,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昭康帝为什么突然对顾家动手。任何事都不会无缘无故,顾南星虽功高震主,但这么多年昭康帝都忍下来了,即便真的要将人斩草除根,他也该从长计议,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突如其来又行事匆匆。如果不是他皇位坐得太安稳想给自己找点事做,那便只剩一个解释。长安侯做了什么,威胁到了他的统治,他不得不除之而后快。如此想来,再结合顾裴死前最后的话,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顾裴不过是个傀儡,昭康帝才是鬼市真正的主人。他一边拿着鬼市赚取的巨额利润,一边道貌岸然地在事情败露后对顾裴降下刑罚,借此得个明君的称号,收获民心。鬼市没了还有“幽市”“暗市”,什么称号都好,只要那些潜在客户不走,他再扶持一个鬼主上去,就能轻而易举地重新培养一批鬼使鬼仆。这是一个死局,唯有死亡可解。另一个心惊的事实是,当初是她与长安侯一同破的鬼市,如今长安侯已经死了,下一个将死之人是谁不言而喻。暴雨倾盆,半尺景色模糊成一片,路上积起深深浅浅的水坑,踩踏间绽开无数朵转瞬即逝的花。整个京城波谲云诡,风云骤变。烈马奔驰,踏踏的足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地,只是眨眼的速度,黑影便消失无踪。顾珊策马疾行,泛红的眼尾被骤雨冲刷,说不清是水还是泪。在她右后方,季白檀同样骑着马,双瞳似寒星,紧跟着她一步不落。时至今日,谁都能看得出来是昭康帝想灭了顾家,如此说明,他放走顾珊只是权宜之计。韩素让她回镇南关,是因为那边有顾家忠心耿耿的残部,有玄甲军,至少能护得她一世安康。但也仅仅如此了,她余生都不能再踏入京城,只能被困死在镇南关一辈子。韩素想让她活下去,但她不愿苟延残喘,她放不下心底的仇恨,放不下独在京城的挚友,也放不下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走投无路之际,她骤然想起父亲生前的挚友、现在的南疆统治者,楼离伽。白鸽翱翔于天际,带着她的恨意与不甘向南面飞去。她没报太大希望,倘若借来了兵,自然是皆大欢喜,倘若没借来,她便带着剩余的玄甲军直入京城,让昭康帝血债血偿。与其夹缝求生,不如鱼死网破,既然皇帝不让顾家生存,那便改朝换代,换个能容得下忠臣的新皇。太子虽讨厌,但比他那个道貌岸然的爹强太多。两人一路快马加急风餐露宿,总算在第十五日赶到了镇南关。长安侯被赐毒酒的消息一早便传到了这里,众人怒火未平,眼下驻扎地争吵一片,粗听却又不像在说长安侯。混乱中,有人瞥到了顾珊的身影,即刻惊呼:“顾小将军!”于是七嘴八舌的争吵声停了,众人不约而同朝此处望来,看到她身后跟着的身影时,目光又是一顿。季白檀毕竟是昭康帝嫡子,玄甲军连带着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在马上奔驰太久,乍一下来竟有些腿软,顾珊尚未站稳,便听到不远处有人惊叫。“不好了不好了,大军压境!”她骤然抬眸,恰恰对上那人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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