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难怪了。修卜术之人,能窥见命格,自然也能知晓前世因果。如此,医尘雪也大概能确认,这位道长在卜术上对他做出的警示,多半就是从那位故友那儿听来的。既是故交,自会将其中利害告知友人,不会任他胡来,乱了现世章法。亲人也好,爱人也罢,能于转世后等到一场重逢已是大幸,若是贪心不足,总想着续前世的缘分,必然会因欲念受到天谴,落得一个惨淡的下场。医尘雪想起来那日在司家府门前,这人对他说的“别做蠢事”。原来不只是随口的警示,他是从那时起就有所预感了。“所以,道长一早便知她会出事么?”司故渊与他对视,片刻偏开眼道:“我并不修卜术。”言下之意,知道的是你。第32章 送人司家出丧那日, 司故渊跟在送行队伍的后面,少见地着了一身素白。他身后跟着一辆马车,走得很慢, 车内不时会响起一阵咳嗽声。驾车的人是个眉眼清秀的小少年,额上有一个银灰的印记,形似白梅。发丧的队伍一路出了城, 司故渊只远远跟着,后面的马车也落了一段很远的距离,从近处看瞧不出什么不对劲。若是隔远了看,便能发觉这三者之间的距离一直如此,没怎么变过。等到送丧队伍有了停下的迹象,落在最后的马车也慢了下来, 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半边挡帘,车内的人侧着头往外看了看,没会儿就放了手指, 唤了一声:“流苏。”车外的小少年转过脸来:“雪哥哥。”今日格外冷, 医尘雪才将车门推了条缝,就被灌进来的冷风惹得打了个寒颤。他温声道:“找个地儿停一停。”流苏对他无有不应, 寻了个边上不挡路的地方停下来,松了缰绳跳下车来,伸手去扶医尘雪。远处一身素白的人也没再往前走, 就立在那里,隔着冷雾远远望去,比这寒秋还要冷上几分。医尘雪披了件白色的大氅,怀里又抱着手炉, 脸上依然还是凉的, 也没什么血色, 只一身的病气。他下了车,嘱咐流苏:“你在此处等,不用随我去了。”流苏立刻便摇了头:“坏嘴巴,不好。”这是还记着司故渊将他困在阵里的事。医尘雪也有些想不通,流苏性子怪就算了,说到底终究是纸傀,怎么那位道长也跟他一般见识,又是贴符又是阵法的,像是小孩子之间的赌气行径。拍了拍流苏肩膀,医尘雪道:“他是好的,不用怕他,雪哥哥护着你呢。”医尘雪过去时,司故渊正在烧东西,是一只纸兔子。医尘雪瞧着新鲜,也忘了说话,就站在后面看。几百年来,傀师都以纸傀之术为傲,造出来的纸傀越是似人,傀师的名声越是显赫,在东芜的威望也越高。偏偏他前面这位,五年了不画纸傀,好容易动一次笔,做的却是只没什么用处的兔子。“道长,你这要是让别的傀师瞧见了,兴许能得个玩世不恭、不敬祖师的名头。”医尘雪看着烧完了纸兔转过身来的人,笑着开了口。“纸傀最初,唤作纸偶,本就是解闷取乐的东西,现在的,”司故渊冷哼一声,“不过是后人歪曲。”听他的意思,不仅是不喜纸傀之术,对那些修习纸傀之术的人,似也是轻蔑。医尘雪看过不少有关傀师的旧书,其间记载的傀术庞杂繁复,且大都与符纸相关,最为常见的便是驱除邪祟的术法与阵法。有关纸傀之术的记载,在那位祖师爷的旧书上其实没有过多记载。反而如他跟前这位道长所说,那旧书上所记的只有零星几句话。身在此间,常有恹恹之时,缘绘纸偶,可得趣也。意思是说,人生在世,难免有烦闷的时候,这位祖师爷于百无聊赖之际,偶然习得化形的术法,能将纸物化成活物,唤作纸偶,可供玩赏,得一乐趣。除此之外,后世有关纸傀之术的记载都称“纸傀”,无人称纸偶。所记纸偶的那些文字,是从千年前传下来的。真要算起来,纸傀之术虽始于那位傀师的祖师爷,但却不是从他那里兴盛起来的。只是那位祖师爷门徒万千,后人多为他立像,拜他敬他,自然也当他是纸傀之术的开山人。纸偶与纸傀,一字之差,深究起来却大有不同。纸偶一听便知是与人取乐的小玩意儿,纸傀却不同,傀字与傀儡之术沾边,教人心生畏惧。不过,医尘雪倒也听过别人称纸偶。普通人不如傀师那般了解纸傀,有时便会胡乱起名,其中便有“纸偶”。如此看来,歪曲祖师爷意思的是他亲手教出来的门徒,反倒是这些没有大慧的凡人,阴差阳错,合了他的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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