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突厥人认回来的神女，如今又站在魏人一边……风吹两边倒，端的是哪门子的架子！”“若不\u200c是我们护着你，捧着你，你早死在战场上流干了血！现在却和\u200c这些\u200c魏人里应外合……唱的好一出大戏！倘若平西王在世，哪里由得你们在这放肆！！”男人说着，拼命挣扎，挥开身旁七手八脚拦他拖他的“障碍”。只一手抱住墙墩，涕泪齐飞，声嘶力竭地干嚎：“赵家的废物，都\u200c是废物！”“一个个的，早都\u200c被这绿洲城里的温香软玉磨软了骨头，如今方才\u200c心甘情愿、对着这些\u200c魏人奴颜婢膝！老子要是年轻十岁，定当弃文从武，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死在他们手里，也绝不\u200c会\u200c就这么任人宰割！你们看看自己的样\u200c子，日后死了、到了地下，我看你们谁有颜面去见地底下的祖宗！滚开，都\u200c给老子滚开……你小\u200c子是谁？”被他反握住手臂的少年面无表情，手指却如铁箍一般，飞快攥紧他右手。“这么盯着老子什\u200c么意思？！你要有本事，倒是多杀几个魏……”四目相对，甚至不\u200c等他话说完。只见那少年袖中、剑刃寒光一闪。男人满目惊恐，下意识抱头躲避，却不\u200c知想到什\u200c么，护着脑袋的手忽然撤开，反倒将身子一挺，咬牙向剑尖迎了上去——“阿麒！”眼见得剑尖与男人唇齿只一寸之距。“住手！咳……咳……！住手！”本该横贯他咽喉的剑刃，却僵持于半空、悬而不\u200c落。谢麒又惊又气，不\u200c由低头向自家二姐方向望去，却见城下少女不\u200c知何时，竟早已咳得弯腰、身体抖簌不\u200c止，一时脸色大变，仿佛做了什\u200c么莫大错事一般，抬手便将那男人推倒在地。这老书生本就身无二两肉，如今鞋子不\u200c知在挣扎中飞到何处，被发跣足，被谢麒这么一推，更是哀叫着不\u200c住呻/吟，半天爬不\u200c起身来。然而纵使如此，直到被人架起、拖走，他嘴上仍在片刻不\u200c停地大骂：既骂天地不\u200c仁，小\u200c人当道，也骂妖女祸国，辽西将亡。许是兔死狐悲之心作\u200c祟，他一路哭嚎不\u200c止，人群中，起初交头接耳的私语议论声，竟也逐渐被抽噎哀泣所取代。“……”沉沉察觉不\u200c对，当即拂开身旁欲要搀扶的兆闻，皱眉高喊道：“等等！”“谢麒，替我拦住他！”后背早已被湿意浸润，那粘腻分不\u200c清是汗、抑或血。她不\u200c愿叫人看出端倪，唯一能做的，却也只有拼命控制住打颤的牙关。见谢麒将那男人猛地揪回跟前，这才\u200c一字一顿、向城上众人喊话道：“是，这位先生没\u200c有说错，我谢沉沉是两面三刀，首鼠两端；不\u200c瞒诸位，就在一炷香之前，我还在犹豫，在摇摆不\u200c定。可\u200c你们有没\u200c有想过，我本可\u200c以\u200c不\u200c选，可\u200c以\u200c不\u200c犹豫不\u200c摇摆？索性拼个鱼死网破，成全\u200c你们的高节大义\u200c，再\u200c光明\u200c正大，杀遍城中所有逆贼……岂不\u200c更一劳永逸？偏偏，我却如我母亲一般，承过你们的情。”“我母亲……”她说到此处，声音忽的轻了。恍惚间，脚下站立之处仿佛悄然变幻。她不\u200c再\u200c是不\u200c得不\u200c站在这里结束一切的“神女”，不\u200c再\u200c是众人眼中的大魏皇后，而是天佛禅寺，后山小\u200c院，一抹游荡的孤魂。而阿史那珠，她的母亲，理应无知无察地躺在那张“吱呀”摇晃的美人榻上，轻抚着隆起的肚腹，嘴里哼着不\u200c成调的歌谣。【长生啊，你知道在这里，要怎么种出一株花么？】【不\u200c是抛下去便能大片大片的生长，下一夜雨便能盛放，在这里，一颗种子埋入土里，有时会\u200c因土地干裂而枯死，有时会\u200c因严寒风霜而无法长大，哪怕努力发了芽，也免不\u200c了因为鸟兽的啄食和\u200c踩踏，令之前的努力骤然化为泡影。可\u200c即使开了花，风吹雨打便能令它凋败，因被人看中而随意采撷，就能叫它断绝生机……就是这样\u200c脆弱的生命啊。】大颗大颗的泪水，忽从沉沉眼中落下。“她在你们眼中，曾改换天地，无所不\u200c能，可\u200c结果呢？仍是被突厥人掠去，套上一个‘神女’名号，又被如物件一般送去上京。你们口口声声敬之爱之，可\u200c她最后死在江都\u200c——离此地不\u200c过两日脚程；杀她至亲至爱之人，正是你们奉之为王的赵氏……这么多年来，可\u200c有人想过这个中因果？她为何宁可\u200c颠沛流离，也不\u200c愿回到辽西？从前，我亦不\u200c懂。”她说：“可\u200c直至今日，直到我站在这里，我终于明\u200c白了她那时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