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的手掌一下就攥紧了心爱的红酸枝木椅扶手。沉吟片刻,他道:“可陛下少年即位,英明神武,更不好女色,万一……”“绝无此种可能!”方蕴兰竟极失礼地打断了父亲的话,语气中竟是再笃定不过的傲气。她一口断定:“——便是贵妃也未尝不可!”方淮都被她的神色震住了。半晌,他悄悄问女儿:“当真……有如此美貌?”忆及前世寥寥的几次觐见,方蕴兰不由恍惚一瞬,回过神来斩钉截铁道:“举世罕见!”方淮手指在扶手上划了几圈,还是忍不住,试图再次开口确认:“那,比起你……又如何?”方蕴兰惨淡一笑:“比起她……女儿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这下,方伯爷终于彻底大惊失色。第2章春风料峭。陈淼正坐在船头杀鱼。红通通的手指在凉风中灵活转动,去鳞,剪肚,掏洗,按部就班,行云流水。这副放在哪个贵族小姐眼里都堪称残忍的画面,竟硬生生叫人看出几分旖旎的美感。陈全盘腿坐在船舱口避风的地方,身上还裹着条卷了边打了补丁的旧毯子。他脸上裂开一道道沧桑的笑纹:“小囡,晚上家里做你最爱吃的鱼哩!”穿绛红色土布衣服的少女抬头:“好嘞阿爹!”少女只弯起双眼睛,足以叫她身后的霞光黯然失色。陈老爹笑吟吟地点头,一会儿,又重新望向了平静的水面。这本是相依为命的父女俩再平常不过的一天。陈全是个渔民,不,更早些年,他还是个家有几亩良田的庄户人。可好景不长,后来爹患了一场伤病——庄户人家,苦惯了,于是抱着那点侥幸心理,也就没在森林砍柴挂伤后去抓服药——很快就走了,不久,陈全的娘也走了,村里老人都说是累死的。靠着卖地的钱,还有乡里乡亲有一口没一口的施舍,陈全挣扎着长大了,他长相还算机灵,十岁出头跑去给一个无儿无女的老渔夫做搭伴。直攒到头发渐白,光棍陈全才终于能娶上一门媳妇——陈曾氏,脸上长一块大黑胎记,腿是瘸的,家里也没给她起过大名,就叫她四丫。这对年龄差颇大的夫妻成亲后,日子过得竟然不错,又过去好几年,他们还得了个儿子。待那个被养得虎头虎脑的小子满了三岁,陈全可算长舒了一口气,预计在年前全家去趟城里,“斥巨资”请城西的算命先生郑重给儿子取个正式的大名。谁知就是这一趟,陈全不过是转身给儿子买个糖人的功夫,陈曾氏和儿子就一块被纵马的贵人撞死了。事后,万念俱灰的陈全叫贵人的家仆打发了几两银子,就给赶回家去了。至于陈淼,是他在水里捡来的。陈全当时站在船头。那也是一个春天,河冰化冻,水深草长。远远的,一个不大的木盆漂来。陈全险些要被河中央的一片金灿灿晃花了眼。待水盆近了,他捞来一看,才发现绣着金线的红被里头,竟裹着个雪白的娃娃!从那以后,陈全也不寻死了。他给这女娃起名叫陈淼。父女俩互相拉扯着,继续过日子。陈淼只一丁点大,就会心疼人,饿了就叫,也不哭,不舒服了她就哼哼。大了,才长成一个白肉团团的时候,就连拔野菜碰见带甜甜汁水的花,在树底下抓到个知了,也晓得分成两份,一份留给爹,一份给自己。陈全的脊背一日弯过一日,脸上的笑容却又重新多了起来。可随着姑娘长大,陈全心里的担忧却也与日俱增。无他,只因他闺女长得也太好看了些——好看得过了头。陈淼小的时候,想要吃几口奶,便是求到村里最苛刻的人家,也十有八九能应下来,再长大一点,想要“照看”淼淼妹妹的小子就已经争破了头。又过了几年,陈全是彻底不敢带着闺女在村里待了。他仍旧会独自回老屋,却鲜少有胆子带陈淼靠岸。如今陈淼已经要十六了,陈全望着身姿相貌和彩霞交相辉映的闺女,简直要愁断了肠。想他一个大字不识的大老粗,白捡一个跟天上仙女似的闺女,更不说等陈淼长到七八岁,他吃的穿的就都是闺女的好手艺了。有了这孩子,就连他打渔的运气都好得出奇。陈全有时候会想:他苦了大半生,也许后半生的福气,就应在他闺女身上了吧。可这个穷苦人却从没想过,卖了这个闺女去换所谓更大的福气——如今,陈全愁的是:如今陈淼,他闺女,别说真摆出去没人敢娶,就是真要有一天,不幸碰上个贵人,又有哪个普通人家能守得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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