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轻皱眉,便挣一下,翻转过去面向墙壁躺着。丁灵撤手不及,慌乱中只觉男人的身体泰山压顶,像一个巨大的暖炉压在手上,不知是因为他发着烧,还是丁灵心中有鬼,只觉滚烫的热意如潮涌上,透过指尖直逼心口。丁灵心跳都漏了一拍,面颊熏得红透,便不管不顾用力抽手。许是因为动作过巨,男人瞬间惊醒,睁开眼。二人在咫尺之间四目相对。男人目光迷离,恍惚地望住她。丁灵忙站直,“你醒了?”“丁灵?”男人慢慢移正身体躺平,“我怎么了?”“没……没怎么。”丁灵道,“大人睡着了。”又道,“大人还肚饿吗?”男人困惑地皱一皱眉,目光移到煨在火边的钵子上,慢慢恍然,“饿。”便撑住身体想要坐直。丁灵看着他虚弱模样,脱口道,“躺着,别动。”男人愣一下,果然就势躺下。丁灵一句话嘴快,便只能硬着头皮走去,取小碗往钵子里盛半碗汤过来,用匙搅一搅,“来。”男人初时怔愣,又慢慢张口。丁灵看着他,“好吃吗?”男人吃东西时双唇紧闭,只能抽空点头,唯独颊边微微鼓起,像某种觅食的动物。丁灵被自己想象逗乐,“那多吃些。”男人又点头,很快吃过半碗。丁灵看他神情倦怠,吞咽速度明显慢下来,忍不住伸手碰他前额——好像又热了一些。男人被她一触便抬眼。“大人先睡一会。”丁灵放下碗道,“等醒了,我再给你弄好吃的。”“你做吗?”“是。”丁灵道,“我给大人做。”便扶他躺下,掩好锦被,“想吃什么?”男人沉重地闭上眼,言语迟滞,“吃什么……”丁灵便不吭声,果然不过一时三刻,男人鼻息匀净,睡死过去。丁灵便去寻容玖,容玖过来诊一回脉,“这个病会有反复,不碍事,再煎上一剂药,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应能大安。”丁灵放下心。走回祠堂到快躺下时总算又记起自己的手帕子,竟叫她忘光了——便拿定主意明日再接再厉。她想得挺明白,第二日到督军下处却不见阮无骞。在督军下处转悠半日总算遇上一个面熟的——容玖。丁灵抓住打听,“钦差怎么不在?”“钦差做大事的——出去了。”“去哪?”“我怎么知道?”容玖翻一个白眼,“既是去见净tຊ军,在镇口红枫林?”“见净军做什么?”丁灵心中一动,以阮无骞的脾气,疫病没有康复之前不会出去见人,否则万一疫病在外围净军中蔓延开来,这么长时日心血便算白费。阮无骞不是那种人。“昨天夜里八百里加急,南赵河决堤,淹了沿岸数十个州府,流民无数,急着调动驻军援手,还要开官仓放粮——驻军不受当地州府节制,说是不见督军面授,不能下发谕令。”容玖冷笑,“鬼话连篇,阮无骞一个西冷江演武钦差,能调动南赵数万驻军?我看他不像净军提督,倒像是九千岁驾临。”“别胡说。”丁灵听得云里雾里,“我去看看。”便往红枫林去。深秋连日阴雨,红枫林被寒意浸透,又被洗得发亮,在阴沉沉的世界里越发红得夺目。隔老远便见漫山红海,如烈焰蒸腾,好不壮观。丁灵走到林边见阮继余带一支净军小队在外围驻守,走过去问,“大人呢?”阮继余往里努嘴,“南赵州府和驻军派人一同面见督军。”丁灵便往里走,被阮继余一把拖住。阮继余道,“军务不可偷听。”“谁稀罕?”丁灵道,“大人尚在病中,你们不知道?”阮继余灰头土脸,仍摇头,“军务,不得儿戏。”丁灵只能站着,扒住枫林往里看,燃烧一般的红叶中,隐约见一个人坐在马上,双手执缰,宽肩细腰,身板笔直——是阮无骞。马旁有文书执笔记录,应是在把谕令整理成文当场下发——倒很有几分传说中的倚马草诏的模样。马前一箭之外隔着老远跪着三个人,朱衣黑甲,都是军人装扮——南方尚红,果然是南赵驻军。军官道,“雷公镇大疫朝廷上下早已传遍,我等却是求见您时才知道您竟在雷公镇,直如五雷轰顶——您怎么能轻易涉身险地,万一有个好歹——”居然就趴在地上哭起来。阮无骞应是说了句什么,离得太远听不清。丁灵本能地往里走一段,总算听阮无骞的声音问,“南赵的事,中京知道了吗?”“我等知道您在这里便快马赶来,南赵的折子只怕要明后日才能进内阁。”丁灵还要再听,被阮继余用力拽住,生生拖出枫林。阮继余木着脸警告,“再偷听,军法处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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