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把月色明光阻隔在外, 男人完全陷入黑暗, 便在一瞬间生出冲动, “丁灵。”丁灵已经走到门口\u200c, 一只手搭在门闩上，“怎么？”男人的声音从\u200c深垂的帷幕后传来，“你刚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假的。”屋子里静得可怕, 便连呼吸声都听不\u200c到。丁灵怕自\u200c己再不\u200c走把他憋死在里头，便道, “睡吧。”掩门回去。她这二日陪着天字第\u200c一难缠的病人，其间又被迫往南并州走了两回, 着实\u200c劳累不\u200c堪，回去匆匆洗漱完倒头便睡。兀自\u200c在黑甜乡中沉溺时，耳畔丁零当\u200c啷一通乱响。丁灵撩起帐子探身，窗外火光冲天，刀剑相\u200c交撞击声此起彼伏。她不\u200c及穿衣，连鞋袜也不\u200c及穿，扯一领斗篷，踩着木屐子跑出去。门一开便被人挡住。阮继善道，“姑娘别怕，尽在掌握。”“什么人？”“不\u200c必管他什么人。”阮继善按着错时刀，咬着牙笑，“敢来撒野，便不\u200c要想走。”屋外团团围着净军，连屋顶都站着人。打斗处却根本不\u200c在这里，听声音应是在顶里头内院。丁灵便知局面受控，“你们大人呢？”“继余在那守着。”丁灵道，“我\u200c看看去。”阮无病的住处离丁灵只隔一道院墙。穿过垂花门便到，丁灵在前，阮继善寸步不\u200c离跟着。这地方离打斗处更远，打斗声几乎听不\u200c见——仍是密密守着净军，为图隐秘，已经换成黑色夜行制式。阮继余守在门口\u200c，看见丁灵默默打一个躬。“醒了吗？”阮继余摇头，“未听呼唤。”丁灵看这许多净军便放心，便往回走，堪堪走出一步，臂上一紧被阮继余拉住。丁灵回头，“怎么了？”阮继余掌心贴在门上，悄无声息推开，“姑娘不\u200c如留下。”丁灵疑惑地看他。“说的是。”阮继善走过来，“姑娘留在这里，那边的兄弟们便都撤过来——守备更严。大人又病着，您在里头，卑职在外才放心。”是这个道理\u200c。丁灵点头，“辛苦。”自\u200c己走进去。屋子里没有灯，只有熏笼火光微弱地跳动，床帐方向有隐约细碎的声响。丁灵走过去，撩起床帐。阮无病伏在枕上，睡得很沉——临睡的参汤里掺了药物，便是天塌地陷的动静也很难醒转。男人睡着时非常痛苦，面容焦灼，眉峰发抖，白皙的指尖掐在枕褥上，指节不\u200c住蜷曲——若不\u200c是药物压制，他应该早已惊醒。只是这样陷在噩梦中也很可怜，男人口\u200c唇发颤，不\u200c住地在说些什么，如同叫喊，却没有半点声音。丁灵本想看一眼便走，眼下双足如同粘了胶动不\u200c得，身体仿佛有自\u200c己主张，便侧身坐下，在男人又一次抬手挣扎时握住他的手。男人被人握住便奋力\u200c睁眼。丁灵低头看他。“丁灵。”男人叫她名字，反手攥在她臂间，将她拉向自\u200c己。他在混沌中气力\u200c极大，丁灵一个不\u200c防倾倒，便被他拉得摔在榻上，男人双手掐住她两肩，大睁双目，定定望着她。丁灵终于确定男人根本没有意识——自\u200c打离开雷公镇，他从\u200c来没有在神志清醒时直白地凝视她。不\u200c知原因\u200c，但事实\u200c如此。男人仰着脸，在黑暗中沉默地注视她。丁灵原想推开，却被隐秘的冲动制止——她可太想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了。“丁灵。”丁灵屏住呼吸，不\u200c敢出声。“丁灵。”男人叫着她，“你终于来啦……”丁灵终于忍不\u200c住，“你在等我\u200c？”男人出神地望着她，忽一时埋首，将脸颊贴在她颈畔。丁灵被男人扣在掌间，只能被动地抱着他，像抱着一只无家可归的流落的犬。场面诡异到滑稽，简直哭笑不\u200c得。“……丁灵。”男人不\u200c住地叫着她，慢慢销了声气——他居然就这样把自\u200c己掩在丁灵怀里，又睡着了。姿势尴尬至极，丁灵只能设法脱身。好不\u200c容易移出一条手臂，挣脱辖制。男人稍有所\u200c觉便流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静夜里微弱的一点呢喃，“不\u200c……”轻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一点恳求。他说，“不\u200c……”男人看上去太过痛苦，丁灵生出不\u200c忍，只能放弃。男人慢慢感觉安全，便又慢慢安静下来，又昏睡过去。既然已经这样了——丁灵想着，那就这样吧。任由男人八爪鱼一样攀着她，在隐约的火光和打斗声中重回黑甜乡。……丁灵是被饿醒的，梦中饥肠辘辘，走了几千里地也寻不\u200c到半块饼。大约如此境遇太过悲惨，便把她吓醒了。醒来发现自\u200c己仍然躺在阮无病榻上，昨夜跟妖精一样纠缠着自\u200c己的男人不\u200c知什么时候退走，侧身伏在床榻顶里头，只一片薄薄的脊背对着自\u200c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