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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那声叹息的主人才现了身。一个白衣的青年。衣服很白,也很嫩。可他的皮,却好像比身上的衣服更嫩,嫩得好像连看几眼都搁不住。而他的眼,像清奇绝美的一脉脉雨夜浓染,轻轻一叹时,连地上的草木花果好像都在瑟瑟颤动,他侧首看这大地,就像氤氲的江南水汽扑面而来,给我留下的只有一种极温柔、也极寂寞的清思感。奇妙的是,他站在棺材身边,连棺材都显得有些不凡了。美的。甚美。我要不是眼睛瞪酸了,我差点就眨眼了。那白衣青年忽然转过身,看了死不瞑目的我一眼。这一眼看过来,我心头猛一动。因为他这一眼,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猫爪子,在黑暗的心脏挠出了一个口子。口子不大,小小的,纯粹且温暖,延伸出来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有一点好奇。他好奇地瞅我,而我作为死人,继续死不瞑目地瞪着他。半晌后,他忽然打破沉默,叹了口正常的气。然后他上前来,缓慢地伸出手,做了一个善良温柔的人,才会去做的动作。可我简直是吓了一大跳!他竟然要把我死不瞑目的一双酷眼给盖上!就在他的手掌在我眼上投下一片温暖的阴影时候,我实在忍不住。眨了眨三下眼睛。那双温如白玉的手,陡然僵直在这一刻。第4章 我出手的时机是你大概很难想象,仅仅是几分眨眼,就能把一个充满的寂寞清思的良好气氛,全砸进一种诡异的僵持里。我眨眼其实是出于生理反应,因为我紧张起来就更难维持这种高强度的瞪眼。他的手掌也压根没碰到我,而是停在了我眼窝上方。很近,差一小寸就可抵到眼睫毛,他完全可以把他那沟壑山川的掌纹印在我眼球上。但也因近,那一双玉剪似的白净手掌,几乎完全遮挡了我的眼球。也遮挡了他的视线。所以,他应是看不见我在眨眼的。都有这个“所以”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停?别告诉我,眼睫毛扇出的风他都能察觉?我心内是五海翻了四浪,仿佛有一千个盛装打扮的小人在同时跳广场舞,又如同一万艘拖拉机开过了静谧的小区,挠得我心房是又痒又闹腾。短暂的僵持后,他收回了手,好像要离开的时候,忽来看过来一眼。这一记抵至心肺的锐眼突兀地猛瞅我,像个榔头似的狠敲在我身上!而我继续装死。他凝视着我,从眼睑瞧到脸窝,再瞧到我的下巴喉咙。或许是因为我的死太真,他的脸在一瞬发生了许多细微的变化,漏了些疑惑,留了点沉静,右边细秀眉毛不动,左边眉头扬了一个问号似的弯弧。额……你看出了还是没看出?我心内鼓声一记记狠打在胸腔,他却收了凝视。收得非常干脆利落,好像通过什么和我达成了某种互不侵犯的条约似的。他转过身,走向了被绑在柱子上的囚犯。我外表揣着不动如山的死人脸,内心实实在在松了口气,发现这人把囚犯一解开,几个人就如瞧见自家的老母似的,其中一个又委屈又感激地哭诉道:“梁公子总算来了……我们几个还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果然是梁挽,一点都不意外。梁挽耐心抚慰了几个受饿挨冻的囚犯,接着把身上的干粮水袋全分给了他们,并塞了一点儿碎银子。“是我连累诸位了,你们拿好这些碎银吃食,出去后好好守纪,切勿再犯禁触法,这里就交给我吧。”这话没什么。让我惊心的是他说话的语气与宽慰的姿态。明明是劝导,他却劝导得那么温和,让你觉得即便有成堆的借口也用不上一个。他和这些人才聊几句,就像认识了对方十年,连家里多少长短都能说个精准数目出来,每个人都感觉到他的笑是对着自己的,没有一人被遗漏掉。到后来,没人再能和他说一句完整的话。不是梁挽跋扈,恰恰是因为他太不跋扈,太细腻了。被人救了,救命恩人还姿态这么谦逊地问候你、关心你。囚犯平日都被虐打和白眼浸惯了,何曾被这么关心过?谈久了都开始掉小珍珠了。我就这么惊诧地看着他,把一群犯罪闹事如滚刀肉一般的大老爷们弄得眼泪汪汪地送走。这就是寇子今小王八以屁股担保他的原因?梁挽这才回头,扫了一眼在在棺材里挣扎呻|吟的朱成碧和侯大爷,又瞧了一眼那个瘫在地上捂着腰腹的韩捕头,他刚想说点什么,忽听“咔嚓”一声,那侯大爷忽在崩坏的碎屑和崩坏的骨头中居然勉强直起一个脖子,他胀红发痛的脸在光下如涂红酱的馒头,沾满血丝的大眼珠子瞪着梁挽,像一把射出的子弹,几乎要迸碎眼眶,冲跳到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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