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震惊的不是这句话。而是说这句话的语气。这样虚弱与悲哀。几乎虚到再也承载不起任何重量。“他真就这么死了吗?”我回头看他,面无表情:“人都会死,有何稀奇?”梁挽抬头看我,目中满是悲哀不甘,与不可信。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不信这是他的结局,聂小棠,你带我去见他!”我提醒他:“你求我带路,最好礼貌点儿。”梁挽在这一刻几乎收拢了所有的脆弱情绪,反而一展锋芒,他竟第一次对我露出了一丝嘲意尖利的冷笑。“聂小棠,你方才那一剑有杀我之意,而你似乎也真的杀了我刚刚交的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梁挽不是圣人。”“我没有办法,对你毕恭毕敬!”我惊了一惊。他把小关当朋友?他居然觉得自己不是圣人吗?他嘲讽我,还对着我发脾气?你对小关这样恶意满满、暗算你多次的人都耐心宽容,怎么对我这个侠名在外的老板,态度这么差?怎么回事儿哦你!不过吐槽归吐槽,我还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带他们几个人上了山。山上一座新坟,是我用关意的旧坟改装的,坟堆旁摆着一件破烂带血的衣服,和一把劈断的绫光剑。谁劈的?我劈的。四人一看见那绫光剑,皆是面色一变。而天塌下来也未曾慌乱的梁挽,在看到那把剑之后,终于在面上露出了些许失算的苍白,和无力挽天的绝望伤心。三人都已承认了小关的死,只有他,无视了我的话和别人的话,颓然而冲动地冲到坟堆之前,他把一双如玉的手插进了粗糙的土堆里,竟然开始了徒手挖掘!秋碎荷看得一愣,伤心焦急道:“梁挽,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你掘他的坟又能如何?”李漾也难过地打了一拳在树上,恨恨道:“剑都断成这样了,人必已死了,挖出来又有什么用!?”祝渊也无奈地失语:“我……我……”说完气得无可奈何,只一船桨狠狠地拍在地上。而梁挽不为所动,依旧用双手挖着坟土。但关意的尸身上有我做过的手脚,不但未曾腐烂,还像是刚死没多久,且腰间有一道假的伤口,看着就和梁挽开的那个刀一模一样。他只要没丧心病狂到去摸尸体的腰,就看不出来真假。倘若他看到,恐怕还要更加绝望才是。我叹了口气:“你才见他多久,就这么难过吗?”梁挽没有看我,只淡淡道:“那么多作恶多端的人都未曾死去,他为什么要一定死在你手里呢?”越是平淡,越是显得一种极度压抑的悲痛与浓烈到了极致的愤怒。而老天也仿佛听见了这句话的不甘,云层中仿佛有谁以轰轰烈烈的雷声作为了回应,像谁捅了一刀似的,立刻下起了瓢泼如倾的大雨,草木仿佛也为之叹息似的被雨声儿一一按倒,坟堆旁大树的群叶如蒸笼上的包子似的在颤动悲泣。我躲在树下避雨。李漾等三人站在雨中。梁挽依旧在挖。挖到双手已渐渐见了血,挖到十根本该用于绣花端茶的白皙手指,已然挖得支离模糊。我有些看不下去了。“你这样用手挖坟,是难过到糊涂了?”至少拿个铲子啊!我看祝渊那个传家宝一样的船桨就不错。梁挽叹了口气,仰天看向了天空,雨水从他的额头如泪水一般地流到了下巴,露出了细秀白嫩到脆弱的下颚,像是有什么鲜活分明的情绪在雨中安静的消亡。“我不难过,我已经一点儿也不难过了。”众人一愣,然后紧接着悟出——梁挽已经伤心欲绝到了麻木,或者接受了现实了。我也叹息了一声,那梁挽却忽然道:“大家先离开吧,我想一个人,和小关呆一呆。”转眼间,三人就沉默地走了。而梁挽在那墓碑前看了许久,我也看了他许久。久到风雨已经停歇,而梁挽回头凝视着树下的我,而我以冷漠的表情回答。“还在难过么?你倒真有闲心,把这小贼当朋友。”梁挽只是平静道:“我真的已经不难过了。”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说了一句让我差点一蹦三尺高、险些撞到树干上的话。“你知道,旧土和新土的区别么?”我心内狂打鼓,面上却冷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梁挽叹道:“你为了防范我看出来,在这座旧坟上洒了三层新土,可是只要用手细细一掘,掘到下面的旧土,就能一下看出来这分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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