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打。”老李头立马拉住我,满脸堆笑,硬是按着我坐下了,“小叶,三缺一,就缺一个。”我打麻将不行,向来是输钱的那个,小朋友风风火火地和流浪猫打了一圈架,没一次落下风。我倒好,打了好几把麻将,没赢过一回。我打完三筒,李爷爷高喊“杠上花”,喜滋滋地把牌一推,点上自己的叶子烟,得瑟地翘着腿,“小叶不错,每回都来送钱,嘿嘿。”“我可不送钱吗,”我手上忙着码牌,一边笑道,“您几位打了几十年的牌,我哪……”我一顿,被呛了一口。三位爷爷都催我赶紧码牌,我握着麻将,顺便用指尖盲摸了一把,翻过来,没回过神,“幺鸡。”“这会儿摸什么牌呢,死孩子。”李爷爷叼着叶子烟,吐出大片的烟雾,我又暗暗呛了一下,意识渐渐回笼。原来是烟味。林渡舟衣柜里的那件深色风衣上,那种我当时描述不出的微妙的被掩盖的味道,就是烟味。可林渡舟是不抽烟的,从来都不。我腾地站起身,把三个老头子都吓了一跳,草草地交代两句就离开了麻将桌。“先生要回购吗?”商场里明亮的灯光下,导购殷切地带我到了展柜前,“上回您购入的那款‘雨后森林’销量不错,您用后的体验如何呢?送朋友送恋人都是不错的选择呢。”我看着立在展柜灯光下晶莹剔透的香水瓶,反射的光线映照进我的瞳孔,看着晃眼。打量了片刻,我问:“我用着还行,怎么感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呢。上次你说《心灵摆渡》的那个谁来过?他真买的这个?”导购女生笑道:“这还能有假?先生,林渡舟的节目谁吃饭聊天没看过那么一会儿呀?他也是咱们当地电视台的红人,上回真是我同事接待的,他还给了签名呢,您别不信。”说着她便叫着“莉莉”,另一位导购拿出来一个封着粉色皮套的小本子,兴致勃勃地翻开,上头果然写着“林渡舟”三个大字,底下落了日期,8月29日。确实是林渡舟的字迹,和他在节目里、论文上的签名都大体一致。我看着纸页上在签名左下角微微晕开的墨迹,笑了一下,合上签名,将笔记本还给了她们。竟然还是个左撇子。“林医生其实不像电视上那么温和诶,”两个女生和我攀谈起来,莉莉说得眉飞色舞,“那天我找他要签名,他开始拒绝了,后来我实在想要,卖出去了又提一回,他才同意的。”“那也比好多电视台的人随和了,”招待我的导购说道,“就算比电视上性子冷一点儿,也没摆什么臭架子,那天你不是说和他聊了好一会儿?”我装作没听过的样子,“他生活里跟电视上不一样吗?聊什么了?”莉莉神气活现的,满脸得意,笑道:“真的一点儿也不像电视上那样,我感觉生活里的他看起来不像个心理医生,倒像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像那种不苟言笑的教授,或者做精密绘图的工程师。我就说喜欢他的节目,聊了一下他节目里讲的案例之类,他都沉默寡言的,偶尔应两句声音而已。”“我记得他节目上老穿黑色衬衣,”我试探地问起,“你那天见到真人,不会也穿那样吧?”莉莉拿起展柜里的香水,推到我跟前,“那不是。那天林医生穿了一件长风衣,人很高挑,不过还是黑色的。挑的是这款‘雨后森林’,您要不要试试?”先前招待我的导购提醒她我买过一回了,她们又摆出了其他的款式,我得到了结果,顺手挑了一瓶,走出商场。黑色长风衣,用香水掩盖的烟味,洗过之后应当不是自然风干,而是烘干的。怕被发现,在赶时间。按照小黄豆所说,那一天也应当是那位住在二楼的陌生“叔叔”的生日,8月29日。C大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当我再次走进校园,却也感受到了经年未见的陌生。教学楼是变得老旧了些,直立的绿植却总是新的。正好下课铃响,一个个年轻的面孔鱼贯而出,谈笑和嬉闹声从我耳畔路过。离开校园已经有好些时候了,其实在当初实习的时候,明明还未毕业,偶尔回到学校,还是会感觉自己和那些更青涩、稚嫩的脸隔开了线。他们关于考试、论文和恋爱的烦恼成了过去式,象牙塔外是要独自面对的世界,是残酷的筛选、经济的压力和不知归处的迷茫。我感叹自己的幸运,因为那样要学着扮演大人的时刻,是林渡舟和我一起度过。我倒是一直觉得遗憾,没能陪伴林渡舟度过后来成长与成熟的时光,没教他怎么打领带,没陪他一起投递简历,没有和他共同远赴异乡。只知道一转眼六年后再见,他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中间省略了那样多他一步步改变的岁岁年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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